很難描述我第一次看完這封奇怪的來信之後內心的感受。平常我讀到的那些反對者們的論調都相當平庸無趣,但總能逗我發笑,遵照常理,我應該對這封比那些理論更加誇張荒謬的信件報以更大聲的嘲笑才對。然而這封信件所用的語氣卻透著某些奇異的力量,讓我不得用一種充滿矛盾的嚴肅態度來對待它。這倒不是因為我在某個瞬間真的相信了他的話,認為地球上真的存在著從別的星球來的隱藏的生物種族,而是在我經過了幾番嚴肅認真的懷疑之後,竟然開始對他產生了奇怪的信任感,覺得他不僅神志健全,而且態度相當真誠。並且我也相信,他確實在跟某些真實但很不正常的現象作鬥爭,這些現象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清楚,只有透過這樣充滿想像力的方式來表述。我反覆思考了很久,感覺實際情況可能和他想的並不一樣,然而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件事情也不像是毫無研究價值。總之這封信給我的感覺是,這個人似乎對某些事情過分激動和驚慌了,但我也並沒有認為他所有的話都是毫無緣由的胡言亂語。因為從某種意義來說,他的表述非常清晰而且富有邏輯性。而且,畢竟他所說的情況跟某些古老的神話故事,甚至是最誇張的印第安人的神話故事,都令人困惑地相吻合。
而且我相信,他可能真的偶然在群山之中聽到了某些令人不安的聲音,也真的找到了那塊他在信裡提到的黑色石頭,這些事情都可能是真實發生的,但是他以此得出的那些結論也太過瘋狂了,而這些結論可能也是受到了那個自稱是外來生物的間諜、之後又自殺了的男人的啟發。這樣便能很容易地推理出,那個男人一定是徹底瘋掉了,但是他向埃克利說的那些反常的、不合邏輯的話卻使得天真的埃克利相信了他的故事,因為埃克利原本就長期進行民俗學的研究工作而對此類事情半信半疑。至於事情最近的發展,比如那些住在他附近的粗陋的鄉下人也像埃克利一樣,以為他的房子會在午夜被某些離奇神秘的東西包圍,因此他才無法留住任何僕人和幫手。不過當然了,那些看門的警犬確實應該在夜裡叫過。
至於那張燒錄了聲音的蠟盤唱片,我除了選擇相信他確實是透過他所說的方法得到的之外,別無他法。而且那張蠟盤裡肯定是記錄下了某些聲音,而我猜測那些聲音或許是某些動物發出的,容易讓人迷惑,誤以為是人類發出的聲響;也可能是某些行蹤隱蔽、只在夜晚出來活動的人類交談時的聲音,而這些人甚至可能已經退化成低等的動物了。想到這裡,我又想到了那塊刻著象形文字的黑色石頭,並開始推測它到底意味著什麼。然後我就想起了那些埃克利說他準備寄給我的照片,到底是什麼樣的照片,能讓那些老人們感到那麼可怕又那麼確信無疑?
我又重新讀了一遍那封字跡潦草的信件,然後產生了過去從未有過的感覺‐‐我的那些輕信了新聞報導的反對者們的觀點或許比我自己認為的要更加接近事實。畢竟,在那些無人問津的荒野群山之中,或許真的存在某些外貌畸形的野人,儘管連那些傳說故事中也從未提及這種來自外星球的怪物。那麼,如果真是這樣,那些出現在泛濫洪水裡的奇怪的生物屍體也就不那麼令人難以置信了。這樣說來,如果認為那些古老的傳說和最近的新聞報導背後都有大量的現實基礎,是否會顯得過於草率和冒昧呢?儘管我早已放下了這些疑惑,可是亨利&iddot;埃克利僅僅靠著一封如此瘋狂的信件就讓我重新拾起了這些想法,我不禁感到慚愧不堪。
最後,我還是回復了埃克利的信,在信中我採用了一種友好的語氣表達了我對他的來信的興趣,並請他提供更多的細節。他的回信幾乎是立刻就隨著返程的郵政車送到了我的手上。他在信中像他之前許諾的那樣,夾帶了幾張用柯達相機拍攝下的場景和物品,照片上展示的畫面正是他在之前的信中提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