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絡子是你親手打的,我記得許多年前在你那見過,我還嘲笑過你打得醜。」秦曉月幽幽地道,「世子竟將它……珍藏在書房的沉香匣子裡,我碰倒了匣子,他一連三天都沒和我說話。」
她聲音微帶了點哽咽:「他那樣溫和的人,竟然為了這個,三天沒和我說話。」
春花收起了笑意,冷冷睨著秦曉月。
「秦家妹妹走這一趟,究竟想要個什麼結果呢?想讓我承認我心悅世子,還是想讓我否認,和世子撇清幹係?」
春花嘆了口氣。
「早幾年,我確實是給世子送過平安絡子。不過麼,我也親耳聽見世子說,他只當我是妹妹,若要娶我,他寧可去死。」
秦曉月愣愣地望著她。
「不瞞你說,我那時覺得,是有些丟臉的。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我長孫春花活在這世間,有太多得意歡喜事做,可不是隻為了喜歡一個男子的。心中有了掛懷,看人看事都難免偏頗,這於我畢生所求,大是不利。」
春花炯炯盯著秦曉月:「於你,世子是絕世難得的良人。於我,我自己才是最好的良人。你我所求,根本不同,莫要無謂爭鬥。」
秦曉月為她泠然目光所懾,不禁低下頭去:
「我聽人說,澄心道尊出事那日,你也在澄心觀?他們說澄心道尊瘋了,是妖物作祟反噬?是不是……和盤棘有關?」
春花道:「此事,你該去問衙門,或者問吳王。」
秦曉月囁嚅片刻:「你……可會將我受裂魂之事,告訴世子?」
「若此事於他有大幹系,我自然要告知。」春花道,「眼下,似乎還沒有必要。」
秦曉月不說話了。
春花向她行了一禮。
「不知秦側妃,還有何吩咐?」
目送秦曉月離開,春花轉過身,便見幾株梅樹之間,一個修長俊逸的身影清澈地映入了眼簾。
「嚴先生!」春花咧開嘴,沖他一笑。
嚴衍有些閃神。
他已經能看出,這笑容與面對秦曉月時客套得體的笑容有所不同,卻和她面對祖父兄長時的笑容,有幾分相似。
嚴衍在長孫府中休養了多日,終於能夠下床。他想著叨擾太久,該搬回客棧,長孫老太爺和石渠卻都推說做不得主,讓他千萬一定要向春花本人告辭。
這幾日來,春花都忙得腳不沾地,兩人竟是連面都見不著,好不容易才在花園中遇上她。
春花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皺起眉:
「還沒好透,怎能受風呢?」走過去,替他攏了攏披風系帶,在胸前打了個蝴蝶結。
見他面色有些蒼白,應是在外頭站了一會兒了。她瞭然:「你都聽見了?」
嚴衍點點頭:「見你應付得極好,便沒有打擾。」
春花一哂:「世間痴心女子多錯付,何必再加為難。」
她頓了一頓,探詢的目光投向他,「嚴先生,可曾受困於情麼?」
嚴衍搖頭:「嚴某信法度,信義理。情乃虛無縹緲之物,凡人各有心思,多冠以為情之名,實則行的都是齷齪之事。不如以法度為尺,萬物皆可丈量,無分輕重,亦無親疏。」
春花心中一動,倏然看向他,半晌笑道:「你這話,妙得很。」
「哦?」他微微低頭,正與她目光相對。
「我與嚴先生不同。我信的,是一個利字。」
「世人熙熙,皆為利來。我若能利及眾人,眾人便會反惠於我。而情這一物,便如一葉障目,讓世人看不見真正的利之所在,或是隻見小利,不見大利,只見眼前利,不見長遠利。倘若人人都能看清自己的利益攸關,我長孫家的生意,也會好做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