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也是很無奈:
「曲大人,我也知道您的不容易。但滴血認親這法子,不行。」
「啊?」
「春花聽藥鋪裡的大夫提過,滴血認親並不足信。常有親生骨肉驗了無法相融,亦有全無血緣者滴血相融的。我們長孫家的孩子,怎能冒此風險,受人質疑?」
「……」曲廉氣得牙癢,「你這張嘴啊……好好,本官說不過你。今日當著王爺和百姓的面,本官承諾一定要將此案查清。春花老闆若再不招認,本官可就要動大刑了!」
春花的眸光在微黃燭火中輕輕一閃,而後她笑了笑。
「煙柔是受了人蠱惑脅迫才來攀咬,衡兒確是我哥哥的親生骨血。大人再問,春花也是這話。若要用刑,就輕便吧。」
曲廉被她噎得倒抽了一口氣。
汴陵商會與官府多有公務來往,曲廉對春花印象也還不錯,本不想與她為難。但,思及今日分別時吳王留下的話,他微微一凜。
「曲大人,元鳥宴上許多外來商賈親眼見了那民婦死狀,若不嚴查,天下人都要說你收了長孫春花的賄錢,你這官,也就做到頭了。」
實在沒有辦法了,得給她點顏色看看。
曲廉沉聲道:
「來啊,上夾棍。」
打罷了三更鼓,大牢裡的燭火也就燒到了頭。
一個如鬼魅般的身影輕飄飄地飛入牢門,看守的獄卒們只道燈火晃了眼,長長打了個呵欠,便又搖起骰子打發時光。
曲知府終究還是給了些特殊待遇,春花被關在最裡面的一間牢房,有軟枕床鋪,也還算乾淨,離其餘囚犯都很遠。
她沒有入睡,在黑暗中傾聽著最細小的響動。忽聞牢門外輕微的腳步聲,她吃了一驚,謹慎地向黑影中蜷縮得更深。
「誰?」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背著光,更顯頎長筆直。
「是我。」
她放下心來,卻沒有走出陰影。
「談大人,你終於來了。」
談東樵聽出她聲音有些不同,卻說不出是什麼不同。
「你還好麼?」
陰影裡似乎笑了一聲:「還好,勞您掛心。」
這才是熟悉的她,帶點戲謔和友善的挑釁。
談東樵未覺察自己長出了口氣,微笑道:
「仙姿和衡兒,我已經安頓妥當。你祖父和兄長,也送回家去了。他們絕不肯信衡兒的身世,定要親口聽你說了才信。」
他頓了一頓:「石渠兄只難過了一會兒,便說,不管是誰生的,他已當做自己的孩子養了,以後就是自己的孩子。」
春花輕笑:「哥哥雖常常糊塗,但實在是個敦厚的人。我誆他誆得這樣厲害,他都不記恨。只是可惜了煙柔一條性命。咱們雖猜到妖尊會在她身上做文章,卻沒料到他們行事如此狠辣。」
「你我只是凡人,總有力所未逮之時,不要太過自責。」
春花「嗯」了一聲:「你今日去找古樹婆婆,可有收穫?」
談東樵便將古樹婆婆所言之事細細講述,末了道:
「古樹婆婆與那枕骨的鬼魂打了個照面。她說那鬼魂十分謹慎,指名道姓,只肯和你說話。」
春花一愕:「我如何能和他說話?」
談東樵從袖中掏出一片指甲蓋大的樹皮:「就如煙柔和菡萏一般。你吃下這片樹皮,若鬼魂有意與你溝通,你就可以看到、聽到它。」
他緊跟著解釋:「這事,恐怕有些難為你。你若不願,也有其他辦法可想,不要勉強自己。」
陰影裡沉默了良久,伸出一隻手,穿過柵欄,拿起他手中的樹皮。
「我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