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雲辭忽然開口問了句:“怎麼不習簪花小楷?”他說話的時候仍舊俯首寫字,待問完了這句話,才緩緩抬目看向晗初,語氣清淡無波。
晗初微微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雲辭所指何事,立時眸光微閃,彷彿帶了幾分心虛。
雲辭看著她緊抿雙唇的模樣,只覺好笑,便取過紙筆再道:“想說什麼便寫出來。”
晗初從雲辭手中接過紙筆,頓了一瞬,才緩緩寫道:“我不喜歡簪花小楷。”
“為何?”
“沒有風骨。”
晗初寫得很慢,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皆是異常認真。雲辭靜靜看著晗初的起筆停頓,待到字成之時,她的神情動作便與那四個字一起,落在了雲辭心上。
沒有風骨。
雲辭很是詫異,一個女子要什麼風骨。這句反問他險些脫口而出,卻又覺得好似褻瀆了她的認真神情。
他想了想,再問:“你在習我的字?”
這一問使得晗初有些羞赧,她雙眸閃爍,一張絕色容顏泛著嬌紅,半晌才輕輕點頭。
雲辭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愉悅,面上卻仍舊淡淡地看著她,又問:“哪裡找來我的字?”
晗初有些為難之情,猶豫著,卻還是做了一個口型,靜靜吐出兩字:“藥方。”
藥方?雲辭眉峰輕蹙。他記得自己只給過她一張藥方,便是她初來東苑那日,所謄抄的開嗓之方。
那藥方上不過寥寥百餘字,寫著藥材、斤兩、用法、用量。這才不過十來日功夫,她卻比照著那張藥方,開始練字了!而且還不是臨摹,而是舉一反三地練出了神韻!
雲辭只覺心中的愉悅感又濃了幾分。也不知是因為眼前的少女誇他的字“有風骨”,還是因為他的慧眼識人。
雲辭沒有再說話,兀自在心中醞釀著什麼。這樣靜默的氣氛反倒令晗初不安起來,不禁提筆再問:“雲公子生氣了嗎?”
雲辭瞧著紙上小心翼翼的問句,忽而淺笑起來:“豈會?你誇我的字有風骨,我怎會生氣?”
晗初這才長舒一口氣,再次露出半分靦腆的笑意。
雲辭的目光依舊落在她寫字的紙上,定定看著那瘦金體寫就的幾個字。雲公子?雲辭還從未聽過這個稱呼。
幼時在府中,眾人都尊稱他一句“主子”,或是“世子”。一些過從密切的親友,是喚他的表字“挽之”。
而如今,忽然多了一個女子喚他“雲公子”,不知怎得,竟然令雲辭想起淡心從前看過的話本子。“公子”不是那些痴男怨女之間的稱呼嗎?
他忽然很想聽見晗初開口說話,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聲音,從她口中說出“雲公子”三字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想到此處,他也不禁再次為晗初的失聲所遺憾,便岔開話題,問她:“吃藥有效嗎?”
晗初微怔,這才反應過來雲辭問的是喉疾。她不願讓雲辭失望,便胡亂點了點頭。
可雲辭到底是瞧了出來,沉吟一瞬嘆道:“不要逞強,過幾日子奉得了空,我再與他商量換個新方子。”
晗初笑著做了個口型“多謝。”
雲辭輕輕“嗯”一聲,好似又想起了什麼,從桌案底下拿出一本冊子,道:“這是我從前謄抄的本草集,字跡較工整,你若想練瘦金體,便從這本開始罷。”她既有這番天賦,也無需自己多做指導了。
晗初睜大雙眸有些不可置信,瞬間又換上驚喜神色,恭恭敬敬地從雲辭手中接過冊子。
雲辭見她的表情,不禁淺笑著補充:“這都是些藥材及藥用之效,有些枯燥,恐怕不比話本子合你胃口。”
晗初又哪裡喜歡看什麼話本子。青樓裡什麼痴男怨女她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