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翠姜的臉上,皆是相思的困頓。
「霍雲,霍雲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不知何時,晏醫從屋裡跑了出來,直奔著霍雲而去,慌亂間來不及診他的脈,來不及看他的氣色,只撲進他懷中,嚶嚶哭了起來。
霍雲停住了腳步,被晏醫緊緊抱住,他沒有力氣向前,只低低咳嗽了幾聲。
翠姜本來已經邁出的腳步沒有再向前。
相距數步,只定定望著對方,望著望著便將一切都望成了背景。
「小寒,來。」蘇錦衣拉過仍不願放手的晏醫。
「他需要大夫。」晏醫哭著想要留下來。
「他的大夫不是你,也不是我,陪我去看看咱們的家人吧。」蘇錦衣像是頗為「遺憾」的一笑,拉著晏醫的手離開了。
林中又一次靜謐,黃昏時分,篝火不旺只小小一堆,散出的溫暖零星。
「翠姜,我有些站不住,扶我一下可好?」霍雲又咳了幾聲,面色泛起並不健康的潮紅。
翠姜看著眼前這個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人,邁了一步,繼而是兩三步,然後越走越快,到最後乾脆提起裙子跑了起來。
他在召喚自己,那些糾結在心裡兩個月的無奈彆扭遷怒只在他召喚自己的一瞬間煙消雲散,化為烏有了,翠姜只恨不得瞬間就能到他的面前,給他所有的支撐。
眼見就要跑到了,翠姜還來不伸出手臂接住霍雲搖搖欲墜的身體,只感覺一股威壓的力量向她傾倒而來。
霍雲已不由自主地倒向她,只在一瞬間,毫無離合的貼近。
「你來了啊?」霍雲閉著眼睛,臉上都是淡淡的笑意,聲音輕得沒有重量,高挑消瘦的身體只以嬌小的翠姜為支撐,修長的手臂掛在她的背上腰間,亦不管她是否撐得住。
他已管不了這些,他現在只顧得了自己,如果再不能看到她,抱著她,聽她的聲音,感受她的溫暖和柔軟,霍雲覺得自己怕是下一刻就要撐不下去了。
過去的二十年裡,他是從不需要支撐的人,腥風血雨的追殺也好,冰雪刺骨的寒夜也罷,他也從不覺得自己需要誰,可就這樣的鐵筋銅骨自從遇到了翠姜,便時時會覺得無助,彷彿便是好像唯有在她面前,方得安心,方能篤定……
兩個月了,霍雲深知翠姜的煎熬卻無能為力,甚至連陪伴也做不到,他必須集中全部精神於薄家這座大山就要傾倒的重要時刻,這是他們計劃了太久又極其關鍵的一步,為了這一步,整個桃花村獻出了他們的土地,他們的女兒;為了這一步,他們啟用了大半埋在朝野中數年十數年的眼線;為了這一步,瀾姨甚至不惜以翠忱的孩子為代價,迅速引出沈妃母家一族與薄宏定的往來。
當這一切東拼西湊的所謂「證據」被舉到早已對薄宏定心生恨唸的裘鳳城的面前時,薄宏定甚至還沒有自他長夜的宿醉中醒來。
李記還沒有從他的天倫之樂中騰出手來拯救他的兄弟。
遠在東靖的裘鳳遊也只來得及靜默不語,獨善其身,將所有的一切撇得一乾二淨。
可是這一切的謀定與勝利,卻沒有帶給霍雲太多的欣慰,空虛感來的強烈而唐突,霍雲只覺得自己手臂就要從骨縫裡裂開了,一如二十年前那隻掛在懸崖冷柏上的斷臂一般,隨風血腥搖曳……
「是你來了,傻子,這裡是狸木林。」翠姜勉力支撐著霍雲的身體,沒有辦法伸出手來擦自己的眼淚,乾脆將臉埋在他懷裡,由著眼淚濕了他的衣襟,一口一口深深地呼吸,依舊泣不成聲。
「是你來了啊……翠姜,是你來了。我走不到你身邊……我已經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了,可是你不肯靠近我,你不肯……求你過來,翠姜,求你……」話沒有說完,霍雲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倒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