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夫人說罷,一分顏色也不改,竟是笑盈盈看著翠姜。
翠姜不覺後退了兩步,直感到喉嚨裡一股火熱的濃煙,要燒焦了一般。母親……母親識破了自己撒在櫻帕子上的扶桑散?!本是想讓許太嬪著道的,這個東西並不傷身,只是會讓人暫時昏厥,翠姜將它的用量控制在兩三個時辰,便能等到天黑,一旦錯過了吉時,啟程就要等到明日,那樣至少還有一夜的時間,自己說不定能想辦法見到霍雲。
可是現在,母親識破了,不只識破了,竟然還代許太嬪受了藥。
翠姜覺得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如今的自己,沒有了父親的援助,沒有了母親的支援,蘇錦衣也來過了,他來了——霍雲……卻不來。
他,就這麼放過自己。
翠姜覺得,天色好陰沉了,陰沉得撥不開濃雲,撥不開密雨。
就在翠姜覺得心和身體都走投無路的時候,門外忽地響起了鞭炮鑼鼓之聲,炸裂如同焦雷。
「走吧,你爹就在前廳等著,你到前廳給我們行個禮,就該啟程了。」翠夫人由著萍兒將衣飾稍作整理,依依對翠姜說道。
「是啊,是啊,哀家也先出去了,到西側門去等著,送我們翠王妃啟程。」許太嬪的話說得客氣,只以王妃稱翠姜,又加了翠字顯得不是正妃,合規矩。
翠夫人稱謝,吩咐眾喜娘道:「你們都陪了太嬪去,由我親送小姐出門,這就來。」
許太嬪聽說忙道了喜,歡天喜地地由著喜娘陪伴,先往了西門外。
一時,眾人逶迤而去,花廳之上只剩了翠夫人,翠姜並萍兒,茉茉。
「娘,剛剛讓您委屈了,女兒不孝。」翠姜容色淡淡的,眼中沒有波瀾。
孟陵瀾嘆了口氣:「姜兒,別怪娘狠心,總有一天你能明白,這條路,不是你或者娘可以選擇走或者不走的……」挽了翠姜的手,翠夫人眼中一抹淚花稍縱,似乎也有些不忍,不過只是一抹便看不見了。
雨色清明,空氣潮濕得粘在頭髮上,風一吹,微微涼意。
不知道是不是頭上的傷沒有痊癒,翠姜自出了屋子就覺得頭疼,劇烈得疼,從花廳經過後院三進的院落,一步一步走過去,翠姜越走就越覺得模糊,周遭的一切,變得不清晰,變得鬥轉星移……直到駐足於後院最後一道門前,翠姜才真實地感覺到,一切,已不可逆轉。出了這裡,就會看到父親,再向前,就是許太嬪等待的西側門了,再向前,便是——東靖。
翠姜,微微含笑。
「我走以後,要好好照顧夫人。」翠姜沒有去看穿著海棠水粉窄腰裙的茉茉。
「嗯。」茉茉點頭,強忍著不哭出來。
「寒暑增減衣,三餐常勸食。你要學著萍兒姐姐,不要總是貪玩。」
「嗯。」茉茉越發難過,打著傘努力靠得翠姜近一些。
翠夫人嘆了口氣,拍了拍翠姜挽著自己的手,她的手很用力,好像很緊張,也很不捨……
觸手,只覺翠姜十指冰涼,想要握住,卻忽然,抓空了!
緋紅如勁雨!
翠夫人心道不好的一瞬間,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本能地緊隨著緋紅撲去,只落入一片忽然狂密的暴雨之中。
「小姐!」
「姜兒!」
隨著眾人大喊出聲,翠姜已如一簇崩出傷口的鮮血,一朵吹落在狂風中的落花一般,重重投向了翠家後院最後一道朱漆大門!
眾人多想自己的喊聲能如鎖鏈,鎖住狂奔而去的翠姜。
但是她們已無能為力。
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在眼前。
翠姜什麼都不願意想了。
她自洽過,在走過這三進院落,百十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