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減呼吸平緩。楞了楞又重複了一遍察看。發熱似乎更減了。終放下心來。長長地吁了口氣。轉過頭來。不斷低念謝菩薩慈悲。
又過一會。楊木匠汗淋淋地趕來回來。原來那殺豬匠一聽。二話不說就答應把車借了。可那三輪車傍晚剛裝了生豬回來。車上地汙穢也沒洗。散發著陣陣惡臭。楊木匠擔心小嬰兒經受不起臊臭地折磨。遂與殺豬匠忙忙一番洗涮。因此耽誤了些時間。聽黃菜花說兒子地燒熱已消退。大嘴張開半天也攏不回來。驚怔不定地再三察看。終才相信放心。
第二天,楊木匠出外忙木活,四姐妹上了學。黃菜花解下揹帶,又給小嬰兒餵了一會奶,抱到鄰居李嫂家請她代為照看一下,又急急趕回家中,從牆角的小洞裡藏著的襪子裡掏出私房錢,衣櫃中找出一對綠玉耳環,胡亂塞進褲袋,伸手掠了掠凌亂的長髮稍整衣衫,快步走出門去,找上了附近遠近聞名的劉神婆。
劉神婆閉眼掐指畫符,先說了一通陰陽神鬼病亡流離,又夾雜著說了一通某人應兆或福或禍的神奇,把女人唬得憂滿心懷淚眼迷離,倒豆子般把心中的憂愁和盤托出,慢慢又說出一番話來。
“你兒子命犯煞星,陰氣過盛陽氣未盈,此生註定多難——”劉神婆瞄了瞄女人拖長了聲音說道。
“是啊,是啊,我苦命的孩兒……出生……出生就……有……有難,請神婆指點,搭救我兒性命。”女人驚慌的連連點頭,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撒落。她不想說有難這個字眼,更痛恨有難這個字眼與她孩兒掛鉤,可她卻不得不如實回答崇敬的劉神婆的詢問。
劉神婆點點頭,看著面前如亂絲的符文不語,好一會又皺眉搖頭。黃菜花更是心慌,隨著搖頭臉色一陣陣煞白。又過一會,在可憐的女人一再懇求下,劉神婆終說出了小天嘯註定的命運。
“你兒子本命屬金,金中帶火,火多傷金,又少土氣,土能克火藏金長金,可惜太少近無,此生註定多難多磨,病禍一起接一起,……須多行善事多拜神佛方能稍解,命運多變,命途多阻,一生平淡無奇,須貴人扶持旁助,方能稍有起色,點石成金。”劉神婆想了想,對著符文指指點點,頓頓說說,又金又火又土的好生玄奧。
女人聽不懂劉神婆的金火土,可話裡的意思卻是清楚明白的,特別是最後幾句。大驚失色之下,眼前一陣陣發黑,終支撐不住產後的衰弱,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
這一番話,也不知是真是假。可那劉神婆雖有作偽觀色的成分,辨識陰陽論人命運神準卻是真有其事的,直到現在曾在“九幢屋”住過的人們都知道。
劉神婆的話或者說是預言,黃菜花回家後一句沒敢提起,甚至不敢向丈夫提起她曾經悄悄找過神婆。劉神婆收費很貴,據說是洩漏天機的代價,這種價錢本不應是她這種窘迫的窮人家能問得起的,儘管她也是搭上了所有稀薄的私房錢和僅有的嫁妝那對綠玉耳環,才能問上這麼一回。私房錢給男人知道是大事,而苦命的孩兒的預言更是生命之重,如果男人知道問起,她不知怎麼回答好,每一個對她孩兒不好的字兒詞兒她都不願提起,她甚至後悔自己聽過這些字詞。現在的她只能默默忍受,默默的把這些個惡毒憎恨的字眼深埋進心底,讓它爛在心底。
有件小事順提一提,那曾經讓街坊鄰里津津樂道的一百幾十朵蘑菇,楊木匠全摘了下來,經“九幢屋”一經常採摘野蘑菇食用的老頭辨認無毒後,化作了一鍋美湯,被一家人美美的吃進了肚腹。
黃菜花唸佛拜神更勤了。不僅初一十五的大王廟虔誠報到,家中已立的那個小佛龕那尊白色的觀世音,更是定時定點定心的問候祈禱,而且更甚的是,她開始吃長齋了,一吃往往就是大半年。她原本的身子就不大硬朗,這下子油腥全然不沾,更使得她單薄的身子日漸消瘦,瘦比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