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人摳動扳機,無論對方是聯邦人還是帝國人。
許樂彷彿看到下一刻帝國少女被冰冷的機槍子彈掃斷身軀的畫面,一直眯著的眼睛驟然放鬆,地平線那邊的月光映進眼眸,非常明亮。
……
少女阿茲拉在費熱市街道上已經遊蕩了兩天多的時間,被悲傷擊潰子所有求生意志的她,彷彿沒有任何感覺,沒有任何懼怕一般,行走在硝煙與碎礫中,熾熱的白晝和寒冷的夜晚之間。
她感受不到赤裸雙足踩在滾燙彈殼上的痛苦,更聽不到那些血肉灼燒的哧哧聲,她看不到往往只有數百米之遠的機甲混戰,她聽不到那些沉重金屬碰撞的巨響,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這樣毫無目的地行走,準備迎接死亡或者根本沒有想到死亡。
帝國有句諺語,眼中沒有死神的人往往也不容易被死神看見,或者是因為就連冷漠無情的造物主都覺得她的遭遇過於悲慘,所以已經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少女阿茲拉,失魂落魄行走了很長時間,卻極為幸運地沒有被危險的流彈和更危險的軍人注意到。
“我為什麼沒有關門,我怎麼會忘記關門了?”
“這件裙子已經這麼髒了,爺爺讓我去關門的時候,我為什麼要拎那一下?我為什麼這麼慢?”
“如果快一點,如果當時不拎裙子,我一定可以把門關上。”
阿茲拉踉踉蹌蹌行走在滿是廢礫的街道上,看見粗大倒覆的梧桐樹便麻木地繞過去,身體疲憊到了極點,似乎隨時可能倒下,她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值得饒恕的女囚,自卑而悲傷地低著頭,看著地面上自己模糊的身影,覺得那就是罪惡,於是她用贖罪的語調,蚊子般輕微的聲音,不停重複著這些話語。
拐過街頭,聽到遠處黑暗裡傳來的一聲怒罵,還有清晰的槍膛撞擊聲,少女阿茲拉疲憊麻木地抬起頭來,看著前方隱約可見的軍人,秀氣的細眉微微皺了皺,然後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秋天葉子離開樹是因為樹不在意,樹倒在街上是因為人不在意,這個世界上,在這座人間深淵般的廢墟城市中,誰會在意可憐的弱小的少女阿茲拉的離開?除了這時在她瘦弱身體上開始繚弱的那陣風。
突突,淒厲的帝國制式機槍射擊聲連綿響起,然後戛然而止。
有風自街道側畔颳起,捲起地面的落葉和樹幹下的細小碎石,也捲走了少女無助的身影。
……
在一片被灌木叢掩蓋的丘陵低窪區,許樂在行軍揹包裡翻揀了半天,找出兩盒即熱式營弄包,不由露出意外的笑容。
沒有使用行軍刀,他直接用強硬的手指按下加熱鋼簧,沉默等了十幾秒鐘後,走後行軍坑旁邊,遞給少女,平靜說道:“吃吧。”
阿茲拉沒有理會他,只是抱著瘦瘦的膝蓋,怔怔望著灌木叢那頭的家鄉發呆。
許樂在距離少女兩米遠的地方坐下,他沉默等了很長時間,確認對方沒有開口的意願,也沒有進食的想法,站起身再次走了過去。
用鋼鐵般的左手捏開少女下顎,許樂粗暴地將即熱食物塞進她的嘴裡,好在這時候溫度已經降低了不少,不至於擔心會把她燙死。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管你值不值被人救,但我既然救了你,總要讓你吃頓飽飯,餓死鬼沒什麼意思。”
用很短的時間,把整整一盒食物塞進少女的嘴裡,阿茲拉被嗆的連聲咳嗽,接過許樂遞過來的清水後,再也顧不上拒絕,連喝了幾大口。
然後兩個人再次沉默,丘陵間的行軍坑畔一片靜寂,許樂抽完一根香菸後,看著少女被撕爛的白裙後背露出的幾道傷口,忽然低聲咒罵了幾句什麼,取出醫藥包開始替她包紮。
這一次阿茲拉沒有拒絕,也沒有表示感謝,雙手環抱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