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馬就是蒙古人從阿爾泰山弄來的,蒙古人在那山上找到了金子,馬蹄金啊,從蒙古大草原上跑來的駿馬啊,都跑瘋了,馬蹄子就把金子給刨出來了,你說這世界哪有這麼神奇的地方,蒙古人就叫開了,就用金子喊這座山,有這麼好的名字,滿山的石頭都笑啊,你看見那笑容了嘛,笑得多好啊,誰能笑成這樣子呢,再好的人都留不住笑,石頭能留住,把笑留在石頭上,把好也留在石頭上,天顯靈啦,娃娃。”
第二章 海力布叔叔2(2)
回來的路上,兩人慢騰騰地走著,孩子鼓了又鼓,總算把氣鼓圓了,腮幫子都鼓起來了,甕聲甕氣地告訴海力布:“我知道我喊了,可喊了啥我一點都不知道。”“那是你的心在喊,你心誠啊,心誠得連自己都忘了,你是不是把自己都忘了?”“我啥都不知道了。”“對呀,對呀,心就要這麼誠,心誠了,心就靈了。”“我都聽不見,石頭能聽見?”“你的心靈了,石頭也就靈了,外人是聽不見的,就你倆能聽見,心通著呢。”
好多年以後,王衛疆失去了心愛的女人,王衛疆就想起草原上的石人像,那個屹立在和布科賽爾草原上的灰藍色的美麗少女。石頭都被感化了,他的心還不誠嗎?另一個聲音,那是海力布粗壯的聲音,跟打雷一樣從天頂滾滾而來:“那塊和布科賽爾的石頭,已經到咱們牧場來了。”烏爾禾西邊牧場全是白石頭,不是山岡,是那些屹立在草叢裡的供牧人歇息的石頭,用海力布的話講,白石頭可是跟你白頭到老的。那時,王衛疆已經二十五六歲了,他太需要那種廝守終生的女人了,他就在遙遠的地方與空氣裡的海力布叔叔傾心交談,海力布叔叔的聲音跟電波一樣從高高的藍天上飄下來:青石頭是許願的,白石頭是還願的。王衛疆突然想起那些石人像都是青石所刻,草原上除了羊群是白的,要碰上一塊白石頭太難了,戈壁灘才有白石頭。王衛疆痛苦不堪的時候就到戈壁灘上去,如果不是海力布叔叔的聲音,他就出不來了。這是後話。
第二章 海力布叔叔3(1)
牧場已經空了,留下的空房子全讓羊住上了,好房子當了馬棚。剩下的四五個人,也會慢慢走掉的,除海力布以外都是小夥子,等他們有了老婆,就不一定留在這裡了。
兩年後,剩下海力佈一個人,幾千只羊,還有幾匹馬。來了一位連長,問海力布回不回去,想回去的話,就把羊賣掉了。這些羊年年都要送走一批,又產下一批羊羔子,羊羔子很快長大了,跟潮水一樣生生不息的生命啊。海力布叔叔頭都不抬,他正剪羊毛呢,“想賣掉牧場?除非我死了。”連長好像不認識海力布了,走了幾步回過頭,好好地看這個古怪的傢伙。連長帶了一個通訊員,連長對通訊員說:“這傢伙真的變成石頭了,人家說海力布是石頭我還不信。”“海力布是獵人。”“你個毛孩子你不懂,海力布字面意思是獵人,字背後的意思是石頭。”“他就這麼待下去啦?”“他要待下去,又沒人逼他。”連長隱隱約約知道一點海力布的經歷,就告訴通訊員:“這傢伙從朝鮮戰場上下來的,受過傷,腦袋裡還留著一塊彈片,不怎麼正常。”連長對海力布的瞭解就這麼多,他不知道那個被美國飛機炸掉的女護士,他就很難把羊群跟白衣天使聯絡起來。
連長回到家裡。全家都吃了,都休息了。老父親還在收拾抬把子,用麻繩扎,還不放心又用皮繩子扎,大概把手勒破了,用面面土抹哩。連長就到老人房子叫母親去勸父親,甭折騰啦,誰還用這破抬把子嘛,他想折騰我給他買拉拉車,地裡有幹不完的活。連長也只能在母親跟前說說,在父親面前哼都不敢哼一聲。母親說:“老東西就那賤命,牛馬命,閒不下,閒下就病,就發脾氣使性子,跟毛驢子一樣,給他手裡塞上鐵鍁、坎土曼、抬把子,他就沒脾氣啦。”
“我爸咋成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