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玄曉得,她此刻的乖順並不是因為他明日要出遠門、她不捨他,也不是她忽然開竅了要愛他……她只是在心虛和愧疚之下,自然而生的一種膽怯反應。
細思來,還真是令人意難平。
她沒心事時,從不會對他如此怡顏悅色。
待她完全熟睡後,謝靈玄才起荒涼一嘆。
其實這些天,那避子藥他一直都有在吃,他只是沒跟她說。
那日禁足後,他見她那般落寞可憐,眼裡對自己赤-裸裸的恨,便已深自歉悔,斷了逼她生孩子的念頭。
她想要什麼,他給她便是,她不喜歡什麼,他改掉便是。
她實在沒必要逃避他,更沒必要用這種方式逃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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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奴被長公主罰了板子,傷得很重。
謝靈玉嘗過挨板子的滋味,他一個皮糙肉厚的男人都挨不住,更遑論細皮嫩肉的花奴了。
他伴在花奴床畔,淚如雨落。
不全是哭花奴的,更多是哭他自己。
說起來他對溫芷沅的感情更像敬重,對花奴是憐惜。
花奴今日所受的這些委屈,皆是因他而起的。
可他卻不能明目張膽地安慰她,因為他剛剛沒了嫡子,他的妻子同樣需要他的安慰。
清早一起來,溫家便來人了。
訊息傳得很快,溫老爺與何氏聽說自己護在手心的嫡女,被一個妓子害得小產,勃然大怒,對謝靈玉這女婿更失望透頂已極,遂派了車,讓大哥兒溫伯卿前來接溫芷沅回府去。
溫芷沅的孩子不能說流就流了,要麼謝靈玉驅逐了花奴、跪地賠禮認錯,要麼兩家就此和離,各走各路。
憑沅兒的相貌、家世條件,即便再嫁也是找得到人家的。
長公主知此事是自家理虧,說了幾句軟話,欲把兒媳留下,可溫家大哥兒性子急躁,更勝長公主年輕時,哪裡肯聽,抱了妹妹就走。
一山不容二虎,若謝家不能妥善處理掉花奴,溫芷沅怕就不會回來了。
長公主對謝靈玉心灰意冷已達極點,斥責道,&ldo;你已是大人,空活了這麼二十幾年,卻功名未立,只知道與風塵女子廝混。如今鑄下大錯,嫡妻也要跟你和離。罷了罷了,為娘老了,以後再也不管你了,你愛怎麼也好,自生自滅去吧。&rdo;
長公主撂下這一句話就閉門,再不肯見謝靈玉一面。
謝靈玉感覺自己同時被母親、妻子拋棄,孤獨無依。唯一願意理他的花奴,還在床上歇著養傷,無法分擔他一絲一毫的煩惱。
謝靈玉一夜未眠,不禁要問自己,花奴,芷沅,他心裡在意的,究竟是誰?
如長房的那人雖然可惡,卻也不曾像自己這般三心二意,鬧出這等笑話來。
商賢大方地把花奴強贈給他,究竟是福是禍?
對花奴來說自然是福,但現在看來,對他和整個謝家來說,卻是禍,鬧得家宅不寧、分崩離析的禍。
溫芷沅回孃家了,很快,全長安城的人都會知道他薄倖無良,拋棄髮妻。
他還要好好做人,他還要在長安城立足。他正在努力讀書,待到來年院試時他還要考功名,或許考中了,將來他還有機會做官。
這一切,都需要他有一個良好的名聲,有一個操持內外的正妻……他不能擔上寵妾滅妻的惡名。
妻子才是他最強大的後援,無論他愛不愛花奴,都不能為此得罪妻子,得罪溫家。
謝靈玉反反覆覆思量了片刻,看來,他唯有將花奴送出去,好言好語地去溫家請罪,甚至挨他的死對頭溫伯卿的一頓辱罵和鞭笞,才能將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