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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靜無波地眺望著天邊並不明煊的晚霞,眷眷戀戀,繾繾綣綣。

從前情蠱催動時,她總是要死要活地剋制,此刻由於事先有約定在,她終於也可以敞開心扉,放下一切仇恨、無拘無束地愛他十幾個時辰了。

天山共色,風煙俱淨,遠天流淌的碎雲不是碎雲,而是神遊的思緒。十二月的寒風,激得人骨縫兒裡都發寒,兩人卻誰也沒提出回屋去。

寒冷誘引肝臟的病痛發作,謝靈玄口中零零星星溢位鮮血,逐漸變濃,濃得染紅了白牙,滿口都是。可他裝得一手若無其事,心意如膠,只將她摟得更近。

溫初弦讓他交代一些遺言,他不好好說,偏撿些不輕不重的荒唐話,類似娘子啊我捨不得你,娘子,我心中其實一直有你云云。溫初弦不愛聽這等毫無意義的情話,便叫他不必再說了。

於是謝靈玄只得斂去了千言萬語。他已不記得他究竟是什麼時候鍾意她的了,從她月下的那一舞?從拜堂成親的一剎那?或許更早些,從那日在九宴山莊的蟻舟上,情愫就悄無聲息種下了。

來年春天,你會不會帶著鮮花來我墳前看看我?還是說你根本不會為我立墳,待死後只配草草拉出去曝屍荒野,待來年我早已爛泥銷骨,而你新歡在側,將我忘懷。

‐‐一字一字,他當面對她道不出來,只得藏在內心對自己說。

溫初弦自不會那麼心狠,待他故去後連一口棺材都不給他。她問他,&ldo;是不是你死了,我體內的子蠱也就跟著死了?&rdo;

謝靈玄苦笑一聲,說&ldo;是&rdo;。

溫初弦哦。這是她最心心念唸的事,她不想讓自己的後半生長久被一些噁心的蟲子控制。

她說,&ldo;那你想要什麼,可以拿去。&rdo;

謝靈玄已把整個謝家都給她了,她自可以也給他點什麼,比如她妝檯上那支價值連城的寶釵,嫁妝箱底那顆南洋明珠……只要他想要,她都可以割愛給他做隨葬品。

謝靈玄悵惘了片刻,似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搖搖頭,對於她的這些珍愛之物,卻毫無興趣。

溫初弦慄六畏然,見他這般沉思,生怕他說出&ldo;不如你隨葬我&rdo;這類的話來,她青春正好,以後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正好迎來人生的艷陽,可一點也不想死。

謝靈玄掐掐她緊繃的雪腮,解頤說,&ldo;可以的話,就把那副字給我吧。&rdo;

溫初弦一懵。字?哪一副字?

沒有哪一副,偌大個水雲居,其實只有一副字。

謝靈玄續道,&ldo;左右你已與我和離,那東西再留著也沒用,且又是御賜之物不能倒賣,即便賣也賣不出個好價錢。不如給了我。&rdo;

溫初弦這才明白,他是想要新婚時御賜的那副佳兒佳婦的字做隨葬。那東西有什麼稀罕,廢紙一張,掛在水雲居早就落滿了灰塵,比之她所珍視的寶釵、明珠之物遠遠不如,他想拿盡可以拿去。

她道,&ldo;可以。&rdo;

即便他不拿走,以後她也是要毀去或束之高閣的。

佳兒佳婦,不過是一個從未實現過的縹緲幻夢罷了,屬於過去,而不屬於她陽光熹微的未來。

作者有話說:

標註:入門莫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俗語,句出《中華聖賢經》

第89章 情殤

韓荷風不明不白地死了, 無論是李夫人還是衙門的人,都未曾來找謝靈玄的麻煩。

世人慣不把下九流當人,韓荷風出身微賤, 又是個男伎,死了還不如貴人家死了兩頭羊動靜大,根本無人重視。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