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輕,友人之間的興趣問話,然而那閃動的眼光卻透露了她其實還真的很在乎許樂心裡有別的女生存在。
“簡水兒。”許樂看似很憨厚地笑了笑,引來了張小萌的白眼,全聯邦從小到老的男人都喜歡那個紫發的小女生。
許樂看著張小萌微微發紅的臉,心裡咯噔又跳了下。剛才轉述的那個理論,其實是老闆大叔曾經說過的,但他沒有把全部的話都對張小萌說出來。
當年封餘大叔坐在壙地暮色中,左手端著紅酒,右手拿著塊野牛肉在啃,對少年許樂說道:“可問題是這種喜歡只是小男孩兒受了太多言情小說影響後的喜歡……愛情這種玩意兒,等你有了一百個女人後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眼與眼的對視,其實只是為了肉與肉的摩擦,體液與體液間的交換。”
此時還是處男的許樂,自然相信愛情,選擇性地忘記了大叔後面那段話。
長久的安靜,餐廳遠處的鋼琴正在流淌著音符,間或有幾聲銀製刀叉觸碰在瓷面上的聲音響起。在這片沉默之中,許樂低著頭等待著對方的回答,沒有注意到張小萌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正用一種負疚而哀怨的眼光看著他。
她有自己的人生,許樂有許樂的人生,而且這兩個人生註定不可能走到一條道路上。她心裡對面前這個老實的男孩子生出了無盡的憐惜,又或者這種憐惜是投射到自己的心上。看著許樂安靜的眉毛,張小萌的心輕輕顫了一下,知道自己不應該貪圖這種感受,而讓對方沉淪進來。
“對不起。”
許樂聽到了這三個字,抬起頭來直視著張小萌的眼睛:“原因?我知道你喜歡和我在一起。”
他對於人心世情沒有太多的經驗與智慧,但他對於他人心思卻極為敏感,這也正是封餘最欣賞他的洞察力。天藍色的吊帶衫,運動場上的伴行,這麼多天食堂裡的另樣風景,都讓他清楚,小萌和自己一樣,都中了某種不知不覺開始起效的毒,至於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這兩個年輕的小朋友都不清楚,但他們至少可以知道,已經開始。
“你說過,喜歡不喜歡不需要理由。”張小萌微垂眼簾,眼睫毛微微顫動,“而且喜歡和你在一起,並不代表就一定要喜歡你。”
“我不知道你拒絕我的原因。”許樂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說道:“可是我知道……你喜歡我。”
就這樣簡簡單單,尋尋常常,直指本心的一句話,一句看上去無理且幼稚的判斷,卻擊中了張小萌的心臟。
她愕然地看著面前的男生,眼神漸漸柔潤,卻又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她這才明白,不是因為任務到來,讓她有些貪戀最後的自由的青春,也不是因為她喜歡和許樂在一起時的感覺,所以今天才會和他出來約會——所謂青春,所謂感覺,其實只是正如對方所言,在不知不覺間,她喜歡上了這個男生。
啪的一聲,一個真空包裝袋被許樂悄悄地拿了出來,然後在鋼琴聲中開啟,他拿起袋中的一塊小狗餅乾,放進了張小萌依然因情緒複雜而微張著的紅唇中。
張小萌有些食不吃味地吃完了餅乾,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是個自私的人,會傷害你的。”
“你知道我在東林當過兵,我就像東林的石頭一樣,風吹雨打都不怕。”
“石頭有你這麼油嘴滑舌的嗎?”張小萌靜靜地看著許樂的臉,許樂的小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展顏而笑,亮光混入鋼琴聲中,照耀廳堂。
她從身邊的袋子裡取出一對紅色的惡魔小角,戴在了自己的頭上,微微偏頭,閃電般在許樂的雙唇上一觸即分。她坐回椅上後,雙眼一眯,俏皮又性感無比地問道:“好看嗎?”
……
憲歷六十六年秋天某夜,梨花大學安靜的梨園後門。
夜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