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水滸從來也沒想過,他與施施姑娘之間,還能有什麼轉機?
事實上從他歷經生死大劫過後,他鎮日不是在高燒裡折騰,就是在跟身上的痛楚周旋,即便後來隨著身體狀態逐步好轉,開始有多餘的心力,那也是滿腦子都在“為什麼能活下來”這個問題上兜著圈子。
回想起來,那段讓人魂縈夢牽、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愛戀,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現在忽地說事情有了轉機,尹水滸還真忍不住遲疑了。
也就這麼一遲疑,錯失了細思的機會。
在麥大的帶路下,尹水滸讓尚姍給推著,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去面對未知的未來。
尹水滸終究不是牛郎。
左施施也非織女。
即便尚姍自認是個非常完美的喜鵲角色,很盡職地想為兩端搭起友誼的橋樑……
“事情就是這麼著,因為我侄兒洞察機先,加上鴻福齊天、福大命大,所以驚險萬分地撿回了一條命。”
隨著話語的終結,偏廳裡一陣的沉默。
好吧,其實也不是真那麼沉默,好歹有個女主角的姐姐搭了腔,而且是很熱絡的那種,瞬間聽得成串成串的吉祥話正在室裡縈繞。
可這不是尚姍預期中的狀況。
那牛郎與織女,歷經生死劫難後重逢,體悟到人生的無常,明白做人得珍惜時間與把握機會的道理,就算因為太過知書達禮,沒辦法當堂轟然炸出天雷勾動地火的花火,那最基本的,好歹也來一點努力壓抑,然後在含蓄之情下、滿到要溢位來的豐沛情感。
那就該是眼波流轉、顧盼皆是情才對呀!
會是女的一臉生疏地迴避男方目光,男的也跟著莫測高深,就端著一張古井臉?這是哪門予的牛郎織女會?
尚姍不明白呀!
到底是哪邊出錯,結果怎會是這般?
方才她還以為是因為雙方內心太過激動,情感澎湃到不知該怎麼表達,才會導致一度冷場,是以幫忙緩和場面,不但介紹了下自己,還幫他們找話題,甚至送佛送上西天,不嫌麻煩地把說了至少七七四十九遍的走山求生記又給唱作俱佳地完整說了一遍。
給了緩衝時間,還製造了諸多話題,嚴格說起來,這天底下還有像她這般賣力的鵲鳥嗎?
結果,枉費她如此用心,白費了一番唇舌,該要有回應的兩個人,回報給她的竟然還是一陣寂靜,這什麼鬼?
“啊,施施,你倒是說句話呀?”左圓圓出了聲。
同樣身為搭起友誼橋樑的鵲鳥部隊,她可遠比尚姍來得積極許多,連番的關心話語隨著客氣話一說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把焦點往自家妹子身上集中,不讓她繼續悶聲作壁上觀,像個局外人似的。
只見左圓圓一臉不好意思地引言道:“其實我們早想前來拜忻,只是先前聽聞尹少傷勢嚴重,擔心打擾公子養傷,是以捱到了這時才來探望,施施她可真是擔心得很,但女孩兒家總是怕羞,這會兒見了面,倒是不知道怎麼說話了。”
做得好!
尚姍內心直喝采,真覺得這左施施的姐姐太會引導氣氛了。
一番話說得含情帶理的,顧全了左施施的少女矜持,但也表達出那份關懷之意,最後還粉飾了教人小小尷尬的生疏感,兼聚焦在她的身上。
伊人知書達禮,話到了這個分上,再怎樣含羞帶怯也得克服才得以顧全禮數——
“尹少吉人天相,能再見面……”那嬌嬌柔柔的嗓音輕微一頓,好似壓抑著什麼,之後朱唇再啟,輕道:“真的是太好了。”
聞言,尹水滸心中甚爽複雜。
並非多特別的話語,甚至可以說是平淡如水,可這話不是出自於別人,而是左施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