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幾聲烈馬的嘶鳴聲,兩匹馬在龍祥殿停下,凌歸玥隨著少驚瀾翻身下馬,朝著緊閉的殿門疾步而去。
可是,少驚瀾的步伐卻是越走越慢,直到最後,黑色的紋龍在雕花鏤空的菱木大門外停下,大殿內傳出一聲聲低咳,似乎還有太監宮女微急的聲音。
凌歸玥走上前,伸手捏住少驚瀾的大掌,柳眉蹙了蹙,有些涼。
少驚瀾眸中一沉,抿著唇,修長的手指伸出,推開身前的大門,和凌歸玥一起走進。
“驚瀾,咳……是你嗎?”
各種一層紗簾,床榻上的少天行彷彿一時間蒼老了幾十歲一般,臉上沒有什麼血色,頭髮也夾著些許花白。
“皇皇……上”
宮女太監見到一身冒著寒冽氣息的少驚瀾,瞬間驚慌,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床榻邊上的宮女甚至嚇得打翻了手中藥碗,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皇上,不是……是太上皇不肯吃藥”
一個宮女小心的開口,那樣子,都快急哭了,不是他們沒照顧好,是太上皇不肯吃藥,御醫說,已經時日不多了,要是皇上怪罪,他們都會小命不保啊!
“皇上饒命,饒命——”
凌歸玥看著不肯上前一步的少驚瀾,轉眼又看向少天行,少天行看著幾步之外的少驚瀾,有些欲言又止。
“都退下”
直到地上的宮女太監額上都沁出了汗水,才聽得一聲淡淡的女聲。
眾人抬頭看了看凌歸玥,又瞥了眼少驚瀾,這才急急的起身退下,在他們心裡,皇后的話和皇上的話沒什麼區別。
菱木大門被吱呀合上,室內還飄著淡淡的藥香,卻是一室的寂靜。
“你以為,這樣,母妃就會原諒你嗎?”少驚瀾黑色的滾金龍靴上前一步,看著少天行那有些渾濁的暗黑雙眸,淡淡的道:“不,不可能的……”
殷紅的薄唇彷彿隨意的吐出這麼幾個字,又像是在向自己堅定什麼。
床榻上的少天行身體明顯的一怔,似乎在壓抑著快奪口而出的咳嗽,一張臉憋得顯出不正常的紅暈,在琉璃宮燈下,和那泛白的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少天行早已不是那個一身威嚴的皇帝,彷彿一個垂暮的老人,隨著一聲低咳道:
“驚瀾,沒有……”
他從來都沒有奢望會得到憂兒的原諒,他只是想見驚瀾最後一面,然後才能放心的下去見憂兒。他就知道,他的驚瀾一定會是一個了不起的帝王。
少天行轉眼又瞥向面無表情的凌歸玥,彷彿醒悟了一般,他沒那個福氣,但是驚瀾很幸運。
不吃不喝,加上病重,不到幾天,他應該就能見到憂兒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怪他,想到這裡,少天行眸中恢復了一點神采。
少驚瀾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轉眼看向身邊的凌歸玥,大掌緊了又松,暗藍的眸中閃動著複雜的期待。
有辦法嗎?玥兒,救他。
只憑一個眼神,凌歸玥便能知道少驚瀾心裡的想法,給他一個放心的笑容,放心。
少驚瀾垂下濃長的睫毛,掩蓋住眸中的情緒,凌歸玥卻察覺到了他緊繃的身體有了一絲放鬆,還有,那眸中夾雜的一絲複雜的喜悅。
點點頭,少驚瀾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凌歸玥走近少天行,涼眸中沒什麼起伏,低眉看著拖著最後一口氣的少天行,口中淡淡的道:
“其實,驚瀾他已經原諒你了”
少天行搭在錦被上的手幾不可見的一抖,暗黑的眸中頓時猛地一亮,彷彿陽光映照進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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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帝元年,夜帝下旨,追封生母秦憶憂為太后,遷葬皇陵太后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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