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
回道根,蘇珊娜回答。我腦海裡的道根。
2
傑克在外河邊發現的那棟建築以前是個通訊兼監視的哨崗,他曾經詳細地描述過那裡,但很可能他還是不能一下認出現下這個出現在蘇珊娜腦海中的道根。蘇珊娜的想象全憑她本人對先進技術的印象,只是僅僅過了十三年,也就是傑克離開紐約到中世界時,那些當初先進的技術早就變得不值一哂。在蘇珊娜的年代,總統還是林登·約翰遜①,彩色電視還是個新奇發明,電腦是笨重的巨型機器,必需用整幢樓來放置。不過蘇珊娜去過剌德城,見識過那裡的科技奇觀,所以傑克或許還是能認出當時本·斯萊特曼和報信者機器人安迪藏身的地方。
無疑,他應該會覺得眼熟的不僅有紅黑格子圖樣、沾滿灰塵的地毯,還包括佈滿灰塵的刻度盤、微微發光的控制板以及旁邊一溜兒的旋轉椅。當然還有角落的那具骷髏,從破舊的制服襯衫領口冒出一抹齜牙咧嘴的怪笑。
她穿過房間,坐在椅子上。頭頂的黑白電視螢幕中正播放著幾十幅畫面,其中一些是卡拉·布林·斯特吉斯(小鎮廣場,卡拉漢神父的住所,雜貨店,還有那條橫貫小鎮東西的馬路)。另外有些看上去像照相館裡掛著的相片:一張是羅蘭,一張是傑克笑盈盈地抱著奧伊,還有一張——她幾乎不忍心看下去——是手握小刀的埃蒂,一頂帽子斜扣在頭上,像牛仔似的。
在另一個螢幕上,她看見一位苗條的黑人少婦坐在烏龜雕塑旁的長凳上,雙膝併攏,雙手交疊放在腿上,雙眼緊閉,腳上套著偷來的皮鞋。她身邊放著三個包:一個是從第二大道上搶來的,一個蘆葦編成的袋子,裡面藏著鋒利的歐麗莎……還有一個保齡球包,外面的紅色褪得很淡,裡面裝著方形的東西。一個盒子。看到螢幕上的景象,蘇珊娜的怒火騰地升了起來——一種被背叛的憤然——但她並不明白為什麼。
那包在另一邊時還是粉紅色的,她心裡暗忖。我們穿越時空後就變了顏色,不過只變了一點兒。
黑白顯示屏上那個女人的臉突然扭曲。隱隱地,蘇珊娜也感受到米阿正強忍劇痛。
必須停止。快。
不過問題仍然是:怎麼停止?
就跟你在另一邊用的方法一樣。當她正神速地把馬系在洞口的時候。
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一切幾乎已經有一輩子那麼遙遠。呃,實際上這麼說也沒錯。的確是上輩子,另一個世界,而且要是她還想再回去,她現在就必須得想出阻止陣痛的辦法。當初她到底是怎麼辦的?
你就用了這些東西,就是這樣。它們只存在於你的思想裡——心理學概論課上的歐弗梅爾教授把它叫做“想象的技巧”。你只要閉上眼睛。
蘇珊娜閉上雙眼,是兩雙眼睛,米阿在紐約控制的那雙和她腦海中的那雙,都齊齊閉上。
想象。
她照做。
睜眼。
她睜開雙眼,只見她眼前的控制板上出現了兩個超大的刻度盤,原先是變阻器和閃燈的地方換成了一個撥動開關。刻度盤外表頗為眼熟,似乎是樹脂材料,就像她從小家裡廚房烤箱上的刻度盤。驀地,蘇珊娜領悟到,那兒沒有一樣事物是出乎意料的。你所有的想象,無論看上去多麼異想天開,無非是將已知事物改頭換面重新粉墨登場。
左側的刻度盤上標有情感溫度四個字,刻度從32度到212度(32是藍色的,212則是亮紅色的),目前指向160度。中間的刻度盤上標有陣痛強度,刻度從零到十級。目前指向九級。而撥動開關下面只刻著三個字,小傢伙,僅有清醒和睡眠兩個狀態。開關正撥到清醒這一邊。
蘇珊娜抬起頭,發現其中一塊螢幕上顯示的正是子宮裡的嬰兒。是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