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挺身而起,也顧不得拍身上的泥土,望著薛蘅,尷尬笑道:“蘅姐。”
薛蘅不說話,只上下看了他幾眼,又面無表情地轉身往屋內走。
謝朗急忙跟了進去,見銅盆內燒了一盆的紙灰,微微一怔。
薛蘅似在思考著什麼,在房中慢慢踱步。謝朗只要能見著她就好,哪敢驚擾,便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但眼神始終跟著她移來移去。
薛蘅沉思的時候,嘴角微抿。站住不動的時候,她的睫毛便會稍稍垂下,恰好將眼睛遮住一半。謝朗忽發奇想,若能用手去碰一下那睫羽,不知會不會捲起來?捲起來之後,不知能不能放下一根小木棍?
薛蘅終於作了決斷,一抬頭,見謝朗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眼神中隱約有些別樣的意味。她心一跳,怫然轉頭,冷哼一聲。
謝朗立馬清醒,面帶慚色地喚了聲:“蘅姐。”
薛蘅望向他,緩緩道:“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當然行。”謝朗連連點頭,在半空中飄悠了三天的心忽然一下子落了地,踏實得讓他不敢相信,不敢露出喜色來。
薛蘅卻又思忖了一番,才問道:“德郡王的世子前年傳出身患重症,陛下憐德郡王年高德勳,恩撥了一個莊子給世子靜養,你知不知道,世子靜養的莊子在何處?”
謝朗一愣,想了想,道:“聽說過這麼一回事,但莊子在哪,還真得去打聽一下。”
薛蘅靠近他耳邊,低聲叮囑,“你得不露形跡地打聽這件事情,千萬別引起別人的注意。切記切記!”
謝朗耳朵酥癢難當,心裡更是飄飄然,笑道:“蘅姐放心,我馬上去打聽。”
小武子和小柱子正在美人蕉下躲太陽,見謝朗從秋梧院奔出來,以極快的速度一閃而過,兩人互望一眼,小武子問道:“你看清沒有?”
“少爺跑太快,我沒看清楚。”
小武子撓頭道:“那他心情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抱琴姐姐託我傳的信,給還是不給呢?”
小柱子憐憫地看著他,“你自求多福吧。”
直到黃昏時分,謝朗才又急匆匆地跑了回來,小武子來不及喚住他,他已“嘭”地關上了秋梧院的門。
小武子沒憋住,衝到茅房撒了泡尿,再回來時,已只看見謝朗和薛蘅的背影,等他追到大門,那二人早已策騎遠去,融入暮靄之中。
他想起懷中那封信,哭喪著臉回到屋子。小柱子忙勸慰道:“放心,少爺今晚沒有赴公主之約,到時頂多再踢你幾腳,不會怎麼樣的。”
小武子冷然一個寒戰,慘叫著捂著屁股倒在床上。
薛蘅在狹隘的谷口拉轡停馬,環顧四周,凝眉道:“真是在這裡?”
“是。”謝朗雖也有疑惑,但仍肯定道:“王爺開府建制,陛下撥了些宮裡的老人來服侍。其中有一位是從宗人府過來的,我裝作和他閒聊,套了話出來,世子應當是在這山谷中靜養。”
天已全黑,谷口夜風飆急,吹得薛蘅的頭髮高高揚起。她想了想,道:“你在這裡等我,藏好行蹤,不要亂跑。”
謝朗哪裡放心,縱馬到她前面,喚道:“蘅姐!”
“明遠。”
黑暗中,謝朗看不太清薛蘅的神色,但從她的語氣中,他聽出了前所未有的嚴肅。他便也不再問,只望著薛蘅,輕聲道:“蘅姐,你萬事小心。”
薛蘅向他微笑了一下,躍身下馬,如同一道青煙,和著谷口淒厲的風,隱入重重黑暗之中。
謝朗默然良久,將薛蘅的馬趕入樹林中,回頭剛要拉自己的馬,面色一變,急速向後仰倒。極細微的風聲自面頰邊擦過,他身形未直,一把扯下外衫,手腕勁轉,用衣衫包住緊接著射來的十餘根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