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倚在那兒,湯勺隨手攪了兩下粥,忽然道:“你道朕今夜為何從東明苑跑到你這裡來?”
“皇上想說?”
“你不想知道?”
雲露嚥下那口粥,雙手合十,做出期待的目光:“皇上想說,臣妾當然想知道。”
皇帝挑了挑唇。
后妃多是中規中矩之人,即便是像憐妃、淑妃、錦昭容之流,玩來玩去也不過是那幾套把戲。初見時新鮮,用多了就沒趣了。
但這個小妃嬪,倒是常有異於常人的舉動。
她對自己好像少了一分敬畏心。
“你覺得,朕有關女子禍國的那番道理,如何?”他突然有些興致和對方談這話了。
雲露又吃了口粥,想了想,恍然大悟:“必是謝婕妤反駁了皇上的道理,才惹得皇上不高興了。”
這些正經名門的小姐,受著傳統教育,對那些致使國家淪亡的女人必然看不上眼。
更何況女人嘛,總是仇視被人津津樂道的漂亮女人。
皇帝將她的粥端到旁邊去,讓她夠不到手,就跟在貓兒眼前釣了條魚一樣,誘騙:“先說了才能吃——朕怎麼看著你不是為朕著想,是自己餓了?”
“臣妾確實餓了。”她在他一瞪之下乖乖地縮回手,認真道,“皇上要是想聽假話呢,臣妾覺得皇上那番話說得極好。”
她在皇帝動怒之前緊跟著道:“但若是想聽真話,臣妾以為事無絕對。並不是所有的禍國之相都與女子相關,也不是所有傳聞中的禍水紅顏,都立身正,無差錯。若她有媚上之嫌,又豈能與國亂無關、無錯?”
身在古代,朝臣們拿皇帝沒辦法,卻不等於拿她也沒辦法。如果她為了討好皇帝高度讚揚這番論調,那就鐵板釘釘地要被冠上“狐媚惑主”之名了。
但她的話雖說會被人疑心討巧,裡頭的論點卻是站得住腳的。
行事不能一概而論,以偏概全,這點誰也反駁不了。而且顯得仔細,言之有物,於皇上而言,也算新奇。並不是萬事逢迎就是好。
皇帝琢磨了一下,果然覺得不錯。
他不是那種獨斷專行的皇帝,只要建議提得合理,道理說得通,自有一番衡量。
“你說得也有理。”他贊同道。
主要是這態度,比謝婕妤那皺著眉,正正經經和他說大道理的古板樣子不知要好多少。宮裡頭死物太多了,活潑鮮活的,他看著才順眼。
他於心的鬱結去了,還真感到幾分飢腸轆轆。
因是夜半,小米粥盛得不多,淺黃顏色盛在白玉的碗裡,顏色清新,雖然口感微糙,嚼起來倒也有勁。他不知不覺就吃了個乾淨。
不是最熱的時候,妃嬪的寢殿夜裡是不放冰的。雲露後頭沒再用粥,只是手裡握了竹作柄的扇,偎近坐了,手腕輕搖,替皇帝打著扇兒。
粥的溫度適宜,又有涼風襲人,皇帝倒沒有出汗,依舊清爽。
他著眼看依在自己身邊的她,燈火冉冉,映得她膚色玉膩,宛如鵝脂,翹彎彎一雙紅唇描在上面,說不出的嬌豔奪目。
“不是餓了,怎麼不喝?”
他和她說話,眼睛卻看著那雙唇,見她微微一張,彷彿就有珠光流動。又像是嫩生生地紅棗兒,教他忍不住想去摩挲捻來,嘗一嘗味道好壞。
“若不是見臣妾吃得香,皇上怎麼肯用?”她毫不遮掩地說出自己的用意,視線也並不是含情脈脈地膩人,而是再自然不過的態度,彷彿非是才起的意,而是一貫如此。
皇帝反倒有微微失神,於他而言,覺得她像妙妙,稱她為妙妙,都不過是給日子裡添一點樂趣。她真的是,假的是,又有什麼相干?
他也沒閒功夫去探究。
但她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