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聽見有人家裡發生爭執,”男子說,“是誰打電話報警的?”
“我自己去找就好了,”哈利說,“謝謝你的協助。”
三樓門前一樣沒有名牌。哈利敲了敲門,將耳朵貼在冰冷的木門上聆聽,然後將撬棒頂端嵌入門框間的縫隙,門鎖的正上方。塞路斯街的公寓是蓋給奧克西瓦河沿岸的工廠工人住的,採用的是最便宜的建材。哈利在一小時內進行的第二次強行進入,三兩下就成功了。
他站在走廊的黑暗中聆聽片刻,先不開啟電燈,低頭看著面前的鞋架。鞋架上有六雙鞋,沒有一雙鞋的大小屬於男性。他拿起一雙卡翠娜今天稍早穿的靴子,看見鞋底依然是溼的。
哈利走進客廳,按亮手電筒,並沒開啟天花板上的燈,以免被她在街上發現家裡有不速之客。
光束掃過磨損的松木地板,木板間釘著大釘子。客廳裡擺著素色白沙發、矮書架、一組英國高階音響品牌Linn(蓮)的喇叭。牆邊有個凹室,床鋪窄小整齊,小廚房裡有爐子和冰箱。這間屋子給人的感覺是簡樸、有秩序和整潔,就跟他家一樣。光束照射到一張臉,那張臉用僵硬的神情看著他,接著又照到另一張,然後又是一張。那是三張黑色木製面具,上頭有刻紋和彩繪。
他看了看錶。十一點。他讓光束再往裡頭射去。
屋內只有一張桌子,桌子旁的牆壁上釘著剪報,從地板到天花板釘滿整片牆壁。他走近了些,視線掠過一張張剪報,感覺脈搏猶如蓋格計數器般開始強烈跳動。
牆壁上釘的全都是命案剪報。
而且是很多宗命案的剪報,應該有十到十二宗,有些年代久遠,剪報都已發黃,但哈利清楚記得這些命案,因為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這些都是他帶頭調查的命案。
桌上的計算機和印表機旁放著一疊檔案夾,裡頭是命案報告。他開啟其中一個檔案夾,裡頭並不是他偵辦過的命案報告,而是厄裡肯山發生的萊拉·奧森命案報告,另一個檔案夾裡是菲雷希恩區的歐妮·黑德蘭失蹤案報告。第三個檔案夾裡是卑爾根發生的一宗警察暴力事件,申訴物件是葛德·拉夫妥。哈利翻看報告,發現一張他在穆勒尼森的辦公室裡見過的照片。他看著那張照片,覺得一切都再明顯不過。
印表機旁是一疊紙,最上方那張紙畫了些東西,看起來像是外行的鉛筆素描,但主題十分清楚。紙上畫的是雪人。雪人的臉頗長,彷彿融化了一般;炭黑色的眼睛死氣沉沉,紅蘿蔔鼻子又細又長,朝地上指。
哈利翻看那疊紙,看見有好幾張素描,全都是雪人,大部分都只有臉。是面具,哈利心想,是死亡面具。其中一張臉有嘴喙,旁邊是小小的人類手臂,下方是鳥類的腳。另一個面具長著豬鼻子,戴一頂禮帽。
哈利開始搜尋房子另一頭,在心中告訴自己他在芬島對卡翠娜說過的話:清空腦袋裡的預期,只要看,不要找。他開啟所有的紙箱和抽屜,翻動廚房用具、清潔用具、衣物、外國的洗髮精、臥室裡的奇特乳霜。她的香水味濃濃地瀰漫在臥室裡。淋浴間的地上是溼的,洗臉盆上放著一根棉花棒,上頭沾了睫毛膏。他從浴室走了出來。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只知道那樣東西不在這裡。他直起身來,環顧四周。
不對。
那樣東西在這裡,他只是還沒找到而已。
他拿下架上的書,開啟儲水槽,檢查地上和牆上是否有鬆動的木板,翻開凹室裡的墊子。然後就檢查完了。每個地方他都搜過了。他沒能成功找到那樣東西,但任何搜尋行動最重要的前提是:你沒找到的東西和你找到的東西同樣重要。現在他知道自己沒找到什麼東西了。哈利看了看錶,開始收拾。
他將抽屜放回原位時,突然想到自己沒檢查印表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