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晨在洗澡水裡泡得太久了,他從未泡過這麼久的澡。
他知道,倘若一直不開口,他永遠也沒法從桶裡站起來。
殷萬里的第一個問題,就令他無法開口。
“你是不是偽造了死亡名單?”殷萬里長驅直入地問道。
不開口,就意味著預設了。殷萬里此時往門邊看了一眼,不得不佩服今惜古敏銳的洞察力。
“那趟鏢究竟是被誰劫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殷萬里又問道。
韓詩晨眯著眼睛,嘴角往下一撇,冷笑了一聲。
“我在問你話,你何故發笑?”殷萬里不耐煩地問道。
“我笑你嫌自己命長了,奉勸你學聰明點,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韓詩晨說道。
面對這種生命的威脅,殷萬里從來都沒有害怕過,淡淡地回道:“我就是覺得知道得太少了,因此被你們這些人耍得團團轉。”
“有些事就算知道了也沒用,就算是你們錦衣衛,想要摻和進來,也只等於是飛蛾撲火。”韓詩晨從木桶裡站了起來,這樣赤身裸體地站在一個人面前,他還從未覺得有這般輕鬆過。
殷萬里靜靜地聽著。
“這件事只有鬼才可以做到!”韓詩晨忽然驚恐地說道,笨拙地將一大塊毛巾裹在身上,平日裡都是下人給他完成這項工作,他好久沒有自己幹這個了。
“鬼?”殷萬里不解。
“起初我只道是哪裡的盜匪這麼厲害,把我們的鏢給破了,直到找到那些屍體以後——現場只找到了五百多具官兵的屍體,這些屍體皆是各種刺傷、砍傷,還有暗器造成的傷痕,連身經百戰的老將軍裴世充都戰死了,他的頭被砍下來,丟進了樹叢裡,情狀慘不忍睹。
然而搜遍了整個樹林,卻連一個長盛鏢局的人也沒有找到。而這之後,我加派人手,把長盛鏢局翻了個遍,甚至根據名冊上的人,逐個調查他們可能會去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沒能發現他們的蹤跡,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
“這說明,他們沒死。”
“既然沒死,人去哪裡了?”
殷萬里沒了言語。
“一夜之間殺害了全部的官兵,有令三十名武藝高強的鏢師人間蒸發,能做到這種事的人,不是鬼是什麼?”韓詩晨質問道。
“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如實上報?”殷萬里問道。
韓詩晨搖了搖頭,說道:“若這樣做,你第二天就會被叫去京城,被皇上砍了頭。”
“為什麼?”
“你可知,是誰讓長盛鏢局護送這趟鏢的?”
殷萬里忽然明白了,喃喃道:“皇上……”
“皇上欽點的人選,你用這種離奇的理由告訴他,鏢給劫了,結果是什麼?”
“會……被下大獄。”殷萬里有些沮喪,這的確是事實。
“作為偵辦此案的第一責任人,非但沒能第一時間給他個交待,反倒將這件醜事公之於眾,皇上的面子往哪兒擱?他一氣之下,可以想出一百種方式殺了你!”
“所以哪怕是編,也得編一個合理的事件出來,這樣至少還能保住腦袋!”韓詩晨說道。
殷萬里沉默了,他並不否認這一點。
韓詩晨做官以來,雖沒什麼建樹,但深諳為官之道,這些年就像坐上了升遷的快車道,從小小的七品官員,一躍成為從一品。除了拜廠公王震為義父助力了許多,還有就是他清晰的頭腦,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他十分清楚。
“而且這件事,還有十分蹊蹺的地方。”韓詩晨故作神秘地小聲道。
殷萬里全神貫注地聽著。
“為了避過在官道上踩盤摸沙的盜匪,我曾與董尹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