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戰亂時期,花街柳巷也是最熱鬧的地方。這裡的人根本不必理會外面發生了什麼,就算兵臨城下了,只要能在這裡風流快活一晚,那也是當仁不讓的。
男人一旦有了錢,就渴望去一些別人去不了的地方,吃別人吃不起的東西,喝別人喝不起的酒,睡別人睡不起的女人。他們偷摸著出來,明目張膽地揮霍金錢,和路邊的掮客搭訕,與龍鳳店裡的花季少女們眉來眼去,在這裡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這種地方,男人的年齡是越來越大的,女人的年齡是越來越小的。
而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誰也不會在這種地方去搭理一個窮酸邋遢的臭乞丐,除非他腦子秀逗了。
這個乞丐長髮凌亂,面板黝黑,單薄的衣衫滿是補丁,長褲已形同擺設,和磨爛的鞋子一樣,只是還穿在身上罷了。他拄著一根開裂的竹棍,好像連站著都很吃力了。
而就在這個乞丐腦袋上,張貼著一幅人像,英俊的面容下面是他的名字,今惜古——人稱“錦盜俠”。
這張通緝令看樣子是剛發的,墨漬還黑得發亮。朝廷懸賞一萬兩黃金,捉拿這個殺人劫鏢的大惡人。
下面這人臉型的輪廓十分神似,倘若撩開他的頭髮,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當然,誰也不會把傳聞中的美男子與通緝令下方的臭乞丐聯絡到一起,除非他腦子秀逗了。
“聽說今惜古那隻惡賊就在洛陽,昨天夜裡放火燒了範將軍府邸,還劫走了新娘!”
“天殺的,竟敢在我們眼皮底下,要落在我手裡,定要將他大卸八塊!”
“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劫財劫色,連前線救命的官銀也要劫。”
兩名官兵正肩並肩,靠在一起竊竊私語,被他聽了個通透。武功練到一定境界的時候,無論是聽覺、嗅覺、視力都會比常人強好幾倍。有時候他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因為一旦有人在附近說他壞話,總會聽得清清楚楚。
他悄悄地走過去說道:“在背後說人壞話是不對的。”
“什麼人?”兩人把手按在刀柄上,東張西望了半天,未見半個人影,明明聲音離得那麼近,為何不見人?
他快步繞過一個街角,在一處燈火輝煌的青樓前止步,陣陣香氣撲鼻而來,裡面混雜了一百種珍奇的花香。一百種特別的花,分別對應一百個獨一無二的女人,每個女人都有一個花的名字,“百花樓”由此得名。
並不是每個女人都配擁有花的名字,百花樓的女人,去了任何一家青樓,都是鼎鼎大名的頭牌。
別以為這裡是男人的天堂,極樂湯的下游也是漫無邊際的黃泉海。每天都有不惜傾家蕩產前來銷魂的紈絝子弟,也有因付不起錢被剁碎了餵狗的倒黴鬼,傳說百花樓的後院裡養了一百隻狗,專吃臭男人的惡狗!
沒有哪一個乞丐,敢這麼大搖大擺地進門。就連那些花花公子,也得沐浴梳洗一番,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的,才敢來消遣,關鍵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口袋。
老鴇子只生了五尺長的身段,儘管個子矮,看人的眼光卻很高。她仰著頭,用鄙夷的目光朝下盯著這個乞丐,伸出一隻短肥油膩的老手來。
誰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他卻跟沒看見似的,挺胸闊步直往樓上走。
老鴇子端著又短又肥的小腳,嗖一聲躥到他身前,速度之快,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她的腳。
乞丐滑稽地一笑,對於這種形同鬼魅的身手,好像並沒有感到驚訝,懶懶地道:“芭蕉姐,我找海棠花。”
芭蕉姐道:“百花樓有一百種花,唯獨海棠花最醜,怎麼偏偏要這朵?”
乞丐說道:“這你就不懂了,最醜的花,往往是最純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