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到處都是火光。
搜查還在進行,大街小巷擠滿了人。被認定為有嫌疑的平民擠在一簇簇火把下面,七嘴八舌地向周圍的官兵證明,他們只是普通的守法百姓。但無濟於事,還有更多人被一批一批地綁縛而來,好像抓再多也不夠。
當街殺死朝廷命官,對於朝廷來說,這是公然反叛。按任何一個朝代的律法,都是殺頭的重罪。
敢做這件事的人,當然不會是普通人。
今惜古沿著屋脊前行,翻上極樂客棧最高處。他看到剛才的官兵去往了州橋前沿,正與另一隊官兵說著什麼。州橋的另一側,有數十名被縛手縛腳的無辜百姓正跪在地上乞憐,懇求這些兵爺高抬貴手。
西邊是大相國寺的方向,一群手持木棍的僧人正在嚴加戒備,這裡的住持慧明和尚每季都會進京,和皇上講經論道,官兵有再充分的理由,此時也不敢硬闖。皇上身邊的紅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得罪的,哪天慧明和尚在聖上面前多幾句嘴,誰都不好受。
通往朱雀門的入口已有重兵把守,連只蒼蠅也放不進去,暫時應該不會放跑什麼重要的人。
而另外幾個出口皆由守城官親自坐鎮,封得嚴嚴實實,可以攀爬和介入的地點都被無死角關照著,儼然已經進入了戰時狀態。除非這人有通天的本事,否則很難從這裡逃出去。
其餘地方情形都差不了太多,到處點著火把,敢在街上走動的平民百姓,現在已經沒有了。
看來唯一可疑的地點,只有西邊的大相國寺了。
大約是長期在夜色中行動,又或者他刻意在關注那個方向,今惜古捕捉到了一個不尋常的身影,就在大相國寺的圍牆下,一棵大槐樹下面,藏著個身寬體胖的胖老頭兒。
那頭怪異的白髮,那尊圓圓的肚腩,不是董士興又是誰?
現在姑且稱他為董士興吧。
董士興躲在槐樹下一動不動,以為自己藏得極好,誰也不可能發現他。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是你?”他驚道。
“董老爺子氣色真好,這麼晚了還要出來散步?。”今惜古調侃道。
他以為自己藏得相當好了,不想還是被人發現了。
“你怎會在這地方?我首先宣告,那個府尹的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神色慌亂地回道。
若非今惜古知道兇手的特徵,聽他這麼一說,搞不好就要懷疑是他了。
“未知董老爺子來和尚廟裡做什麼?”
“我……自然是有正事要辦。”他咳嗽了一聲,使自己平靜下來。
今惜古坐在了地上,緊挨著他。
“你在這裡做什麼?”這次換成他提問了。
今惜古道:“我也在做正事。”
“什麼正事?”
今惜古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道:“賞月。”
“這種時候賞什麼月?”
“天上有月亮的時候,自然就可以欣賞。”說罷枕著兩隻手躺了下來。
“縱然你是錦衣衛手下的人,我也不懼你。要是誤了我的大事,我定不饒你!”他皺著眉頭道。
今惜古閉上了眼睛,董士興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寺院裡說安靜也安靜,沒什麼劇烈的聲響。只是有一些瑣碎的聲音傳到他們耳邊,比如和尚唸經文的聲音,敲木魚的聲音。這些聲音並不顯吵,反倒有些舒適,聽著極為助眠。
今惜古睡著了。
大約四更天的時候,木魚聲止住了。
董士興忽然起身,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甜的今惜古,輕聲“哼”了一下,開始沿著牆壁摸索起來。
他摸到了一塊凸出的磚牆,眼前一亮,用力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