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波此舉,與其說自殘,更像是自省。他忽然發現眼前一切都明朗起來,原來覺得厭惡的東西,現在竟然變得美好起來。
其實人這一輩子,除了身體上的病痛是真實的以外,其餘所有感受都源於內心。你現在覺得難過的事,過一段時間又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變的不是這件事,而是你自己。
柳風波現在就是這種體會,過去他一直認定師父偏心,所以把一切不快都歸結於這一點。因為師父偏心,他也跟著開始討厭其它師兄弟,但他從來不表露出來,他一直覺得沒人會理解他,唯一能跳出這個怪圈的方式,就是超越所有人,或者讓這些人消失。
現在他如願殺了師父,除掉了討厭的師兄,卻覺得更加空虛。
他含著淚,對各位同門說了聲:“對不起。”
他知道道歉已經無濟於事,但這是犯錯以後唯一能聊表歉意的做法。
然而很多錯誤既然已經犯了,也不是這三個字可以彌補得了的。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燒著某種東西,比憤怒更可怕。
“有罪的人,就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外面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空靈,好像人隔得很遠,但聲音傳過來了。
柳風波聽到這個聲音,心頭一凜,渾身犯怵起來,急忙往裡屋退了一步,哆哆嗦嗦冒出一句:“他來了!”
“誰?”殷萬里循聲望去,但門外只有一群好奇的武當弟子,沒有什麼奇怪的人。
緊接著,有一隻手從背後伸了上來,觸碰到了殷萬里的臉,這隻手好冰,就像死人的手一樣冰!
殷萬里立刻跳開,只見一名面板白得可怕的中年婦人站在那裡,她的頭髮很長,夾雜著銀絲,儘管歲月已經令臉上出現了斑駁,卻掩蓋不住曾經的美麗。嚴格來說,現在也很美。
“果然是個俊朗的漢子,難怪會令夕月如此為難。”他嗤嗤地笑著,帶著幾分恐怖和陰森。
“你是什麼人?”殷萬里拔出繡春刀,厲聲喝道。
“瞧把你猴急得,我還什麼都沒做呢!”她嫵媚地眨了眨眼,“我呀,是絕情宮的四大靈將之一,毒娘子。”
“好大的膽子,魔教中人膽敢單槍匹馬硬闖武當!”尹劍仇此時也走了出來,“眾弟子,結陣!”
白花花的寶劍嗖嗖出鞘,武當的弟子們開始閃轉騰挪,把毒娘子圍在了中心。
她一點兒也沒有退縮的意思,說道:“七絕劍陣嘛,我早就知道了。”她忽而飛起,忽而落下,一會兒漂移至東北角的天樞位,一會兒降在西北角的開陽位,赤手空拳將兩處陣眼的弟子打翻在地,陣法瞬間亂成一鍋粥。武當弟子像沒頭蒼蠅似的抱頭亂撞,有的撞得頭破血流,倒地不起,而毒娘子的身形依然矯健,如入無人之境。
尹劍仇心想:“他是怎樣知曉我七絕劍陣的陣眼所在的?莫非……”
“對不起,師弟,是我把七絕劍陣的秘密透露給了她們。”柳風波來到屋外,滿眼沮喪地說道。
就在他倆說話之際,劍陣中的弟子一個接一個暈倒了,但凡和毒娘子接觸過的弟子,無一倖免。
今惜古看清了來人的確就是傳說中的毒中之花——毒娘子。雖說樣貌比過去老了許多,但身法還是老樣子,甚至比過去更加厲害了。
毒娘子竟然眨眼就來到了今惜古身前,把手在今惜古面前一晃:“喲,今小哥,別來無恙呀!比起那時候,你看著更俊朗了。”
“毒娘子姐姐……你竟然還活著,這麼說來……”今惜古話沒說完,立時感到頭暈目眩,連忙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鼻尖聞了聞,症狀頓時緩解。
小瓷瓶上還插著一束海棠花,這是他離開百花樓的時候,在海棠夫人的臥室裡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