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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於言辭的米羅現在卻搶著回答問題。除了在他的童年時代,她還從沒見過他有這麼積極過。“這本書我讀過。”他說,“作者是第一位死者代言人,他在寫作蟲族女王的故事時,對她懷著深切的同情。”

代言人露出憂鬱的笑容。“但他寫作的物件卻不是蟲族,對不對?這本書是寫給人類看的,當時他們還在慶祝蟲族的毀滅,視之為一次輝煌的勝利。他的創作很殘酷,將人類的榮耀變成悔恨,把人類的歡樂化為哀傷。而現在,人類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對蟲族懷著深仇大恨,曾經將無上光榮賦予一個名字,那個名字現在甚至無法宣之於口——”

“我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什麼都能說。”伊凡娜娃道,“這個名字就是安德,毀滅了他接觸過的一切。”和我一樣。這幾個字她卻沒有說出口。

“哦?你瞭解他什麼?”他的話一揮而出,像一柄巨大的草鐮,鋸齒森森,冷酷無情。“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懷著溫情接觸過什麼東西?你怎麼知道沒有人愛他,沒有人從他身上得到過愛的回報?毀滅了他接觸過的一切——這是彌天大謊,這句話不能用在任何人身上。”

“這就是你的主張嗎,代言人?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懂得可不多啊。”她做出挑釁的樣子,心裡卻被他的怒氣嚇壞了。她還以為他永遠都那麼溫和,像接受懺悔的神父一樣。

一瞬間,怒氣從他臉上消退了。“你用不著良心不安。”他說,“你的請求讓我踏上了行程,但在航程中,還有其他人也提出了代言請求。”

“哦?”難道這樣一個好人成堆的小城裡還會有別人也看過《蟲族女王與霸主》,從而提出代言請求不成?是誰膽敢違抗佩雷格里諾主教的旨意,召喚代言人?“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為什麼還待在我家裡不走?”

“因為要求我代言的物件是馬科斯·希貝拉,你已故的丈夫。”

這可真是駭人聽聞。“他!這個人死了之後,還有誰願意再想起他?”

代言人沒有答話。回答她的是坐在床上的米羅。“只說一個人,格雷戈就會想他。代言人讓我們看到了我們本該早就看到的東西——那孩子因為父親的死大受打擊,以為我們大家都恨他——”

“廉價的心理分析把戲。”她厲聲回答,“我們這兒有自己的心理醫生,跟代言人一樣,有什麼用處?”

她身後傳來埃拉的聲音:“是我請他來的,為父親代言。我原以為他幾十年後才會來,可我很高興他現在就來了,這時候來還能幫咱們一把。”

“他能怎麼幫咱們!”

“他已經幫了,母親。格雷戈睡覺之前擁抱了他,科尤拉也跟他說了話。”

“不過不是什麼好話。”米羅說,“她告訴他,說他臭得要命。”

“說的是實話呀。”埃拉道,“格雷戈淋了他一身尿。”

米羅和埃拉大笑起來,代言人也笑了。這比其他任何事情更讓娜溫妮阿心煩意亂。自從皮波去世一年後,馬考恩把她領進這個家門,這幢房子裡從來沒有過這樣開心的笑聲。娜溫妮阿不由自主地想起米羅降生時她的喜悅,還有埃拉小時候。她想起孩子們小時候的樣子,米羅對任何事情都喜歡胡說八道一氣,蹣跚學步的埃拉常常在房子裡發瘋一樣追著哥哥亂跑,孩子們玩耍嬉鬧,在可以望見圍欄外豬仔森林的草地上追逐。正是因為娜溫妮阿對孩子們的喜愛,馬考恩才大為惱怒,因為他知道這份歡樂將他排除在外。到金出世時,宅子已經籠罩在一種沉悶厚重的怨氣中,金從來不會在父母在場時露出笑臉。聽見米羅和埃拉的笑聲,彷彿一層厚厚的黑色帷幕被猛地拉開,就在娜溫妮阿已經習慣了黑夜、已經遺忘了光明的時候,突然間又見晴空萬里。

這個陌生人好大的膽子!竟敢闖進她的家,把她精心掩上的帷幕一把扯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