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災難突如其來地降臨了。
那一天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在一瞬間化為枯骨。更有很多建築轟然傾塌。不幸的是於永強的那個像模像樣的“辦公室”正處於隔離帶上——一整面牆壁倒下來將他那條好腿壓住了,另一條跛腿更沒法兒使上力氣。
他手底下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他在廢墟之下昏迷了整三天,醒了之後整個世界安靜得讓他毛骨悚然,於是他又時而昏沉時而清醒地喊了兩天。
到第五天他油盡燈枯覺得老天爺終於要把自己收走的時候。齊遠山將壓在他身上的碎石爛瓦扒開了。
不論齊遠山願不願意,他救了這傢伙一次。在之後的一年多時間裡於永強就像一塊牛皮糖一樣粘上他了。齊遠山打心眼兒裡不愛搭理他。奈何這個昔日的混混將他當救命恩人,隔三差五便腆著臉湊過來晃來晃去說要罩著他。
實際上那個時候幾乎遍地餓殍,他只是為了打秋風罷了。
劉翠娥也在那時候死了。於是只留下了齊遠山一個人。再往後,他算是捏著鼻子接受了這麼個朋友,兩個人又將這小小的店面撐起來。只不過,就像現在一樣——幹活兒的大多是齊遠山,於永強則總是捺不住他那不安分的性子,又同幾個混混打成一片。
然而從前有齊遠山每晚陪伴,他總算不再做那些欺行霸市的事情,變成投機倒把撈偏門兒了。
齊遠山不理他,於永強就撇撇嘴,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說:“其實吧,遠山哪,我還有個事情挺納悶兒——李真怎麼就不來看你呢?”
齊遠山又把油條下到油鍋裡,隔了半晌才說:“他忙吧。”
“能有多忙。”於永強說。
齊遠山有些心煩意亂地翻了翻鍋裡的油條,忽然轉過頭:“他是為了我好。”
他瞪著於永強重複一遍:“他是為我好。你不記得那些能力者死了多少了麼?要不然讓他帶你上前線去打仗,你去不去?”
於永強一癟嘴:“那我去搞後勤不行?”
齊遠山哼了一聲,又轉過頭去:“我可沒那個臉。”
“嘖,你這人……”於永強從凳子上站起來,把最後一口油條塞進嘴裡,又走到案板旁邊捻了一根鹹菜絲兒吃了,挑開門簾走出去。
門簾之後就是飯廳。從前這裡還是燒烤店的時候,飯廳裡排排擺著十幾張桌子,門口還摞放著用綠色塑膠箱裝著的啤酒。現在燒烤店改成了早餐鋪,名字變成“劉記早點”。至於後廚——從前後廚是很大的,然而前兩年齊遠山將後廚的面積佔掉了五分之一,和更後面的小倉庫並在一處了。因為那時候他得和於永強住在一起。
劉翠娥去世以後她的房產本該由齊遠山繼承。可惜她從前所住的那個樓盤已經被隔絕帶腐朽成了一地砂礫,現在隔絕帶移走了,然而那裡還是一地砂礫。
於是齊遠山仍然住在後面——和他“撿”來的菲律賓媳婦兒一起。
現在飯廳裡坐滿了人,都是灰頭土臉的建築工人。再往前幾年建築工人可不是這樣子——他們至少比現在乾淨,比現在更有活力。然而一場災難毀掉太多東西,從前那些高科技的機械都已不能用了,哪怕碩果僅存的那些完好的大傢伙也不會開到這裡——他們是在這裡建保障住房的。
保障住房嘛,保障的就是那些從前一沒錢二沒權的無家可歸的平民的住房。
店裡幾乎聽不到說話的聲音,都是呼嚕呼嚕喝豆腐腦兒的聲音以及嚼油條的聲音。
於永強像山大王一樣在中間的過道上慢慢走,幾個認識他的人抽空抬起臉對他點點頭,他就愛答不理地偏偏頭回過去,然後一直走出了店門。
店門旁立著一塊小板子,上面寫著主營的那些食品。他下意識地往板子上瞅了瞅,發現他的標註不知道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