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沒有弄清楚,究竟,從前那種平安度過了十七年的生活是真實的,還是這種飽含著槍火與鮮血味道的生活才是真實的。
以前他讀過一本小說,那裡面說,很少有人會在殺人之後覺得興奮、快意。若有,那也是白痴或者精神病——大意似乎如此,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當時讀到這段話只覺得很有道理,卻未想到如今自己竟然真的經歷了這種狀況。
然而令他最恐懼的,並非殺人這件事情本身,而是……
為什麼我沒有那樣強烈的感覺?
即便是警察和士兵,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第一次奪走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性命、哪怕那人十惡不赦,之後也是會接受心理輔導的吧?就是說他們其實對於那種行為有些無法接受?
但對於李真來說,他還清楚地記得,在他第一次接觸能力者世界的那個夜晚,將“電鰻”活活摔死之後,靠坐在荒山的一顆樹下,心中竟沒有過多的不適感。
相反的,似乎還有那麼一點、不明顯的……快意。
並非是因為殺掉了一個壞人而快意,更是某種微妙的、極微小的宣洩感。
因而每次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心中一涼,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另外的某種東西。
不那麼像是一個人了。
即便就在此時,當他試著儘量平緩地,對自己的父母說出自己過往的經歷時,其實心中感覺最強烈的也並非那種負罪感。而是……類似小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玩,回到家裡被媽媽發現、害怕被責罵的感覺。
很多事情,一個人做了,並未覺得不妥。但如果再想到父母親人知曉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的話……心裡就會變得怪怪的。就好像很多花叢浪子在獨身的時候可以毫無顧忌地搭訕**,然而若是身邊坐著自己的父母……
總會覺得束手束腳、甚至羞於啟齒吧?
眼下李真便是那種心情。
明明昨夜,擊殺那些殺手的時候,心中滿是擔憂與憤怒,責怪他們怎麼敢——怎麼敢試圖再次拆散自己與可松短暫的重逢。
然而現在說出來……卻只覺得聲悶氣短,覺得爸媽也許會對自己很失望、抑或覺得自己變成了那種暴虐成性的屠夫、把人命視作無物。
因而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最後乾脆沒法兒再繼續,而是坐在床邊,低下了頭。
橘紅色的夕陽照進來,把他的影子長長拉在地上。爸媽和可松好久都沒說話。
於是李真鼓足了勇氣,又略顯不安地微微抬頭,了母親一眼。卻發現她的眼睛裡又噙滿了淚水,伸出手來將自己輕輕攬在懷中,低聲道:“別害怕,過兩天讓你爸爸找領導,去給你安排個心理醫生……是不是都得這樣的?”
後一句,她是問李開文的。
李開文重重地嘆口氣,在李真的背上拍了拍:“沒事兒啊——那些都不是好人。你這就像上戰場一樣,那些都是敵人——”他“啊”的聲音咬得很重,像是要藉此安下李真的心。
於是李真把下巴擱在母親的肩膀上,目光透過玻璃窗,到了空曠原野之上的那一枚落日——太陽的血染紅了晚霞,然後慢慢往群山之後墜去。
他也就真的安下了心。
只是,他想的是——啊……他們果然沒有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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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務府北方基地的保密條令是相當嚴厲的。校官以下的軍銜在進入特務府的北方基地的編制以後,都會接到“禁足令”——在兩年的時間裡,除非執行任務,否則沒有批准,不得外出。
而如今李開文還沒有捱過這兩年的“刑期”。只是因為李真的事情著實驚動了不少人,情況又的確特殊,北院才給他和宋晨肖批了0個小時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