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用被子矇住頭,問自己。隨後想起小時候過的一個電影——一位小姐將書生藏在自己遊船的床下,每天要雙份的吃食,養活兩個人。她的父親請來郎中,郎中說,這小姐可能是得了一種怪病——消食症。
我也是得了這個病麼?可是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啊……
他這樣擔心著。然後就在憂慮中再次入睡了。
飢餓感再次襲來。然而這一次,也許他實在太累,一直沒有醒來,只沉浸在一個又一個噩夢裡。
早上五點半。
又醒過來了。這一次不是被飢餓感吵醒,也不是被鬧鐘吵醒,而是……被胳膊上的痛楚弄醒的。痛感來自深處,似乎發自骨髓,牽牽絆絆、盈盈繞繞,並不強烈,卻實在讓人心煩。
這感覺倒是熟悉。從小到大,每個月總有那麼一兩天會這樣痛一陣子。他不是沒有查過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得出的結論僅是正常的“神經痛”而已,於是一直沒有放在心上。然而隨著這段時間那種奇特飢餓感的出現,這種痛楚也變成常客了。
既然已經是這個時間了,索性起床。反正鬧鐘也會在五點四十的時候響起來。
廚房已經傳來母親弄早飯的聲音,李真在床上披著被子坐了一會兒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穿衣洗漱、吃早飯。
臨出門的時候,母親著他的臉色,想了想,然後才說:“最近壓力別太大,離高考還有半年呢。考不好……”她說到這裡停了下,覺得這樣說會刺激到兒子的情緒,於是改口:“我和你爸早跟你說了,只要你努力了就行。”
李真“嗯”了一聲,推門出了屋。一股寒氣迎面撲來。
他知道母親的話是什麼意思……
連著兩次月考,他的成績一路下滑,離原本預期的目標越來越遠。倒不是他因為別的事情分了心,也不是考前壓力,而是最近的注意力實在集中不起來。腦袋裡像是被塞進了什麼東西,每天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渾渾噩噩,就好像提前得了老年痴呆症。
北方的城市春天來得晚,六點多鐘的時候,天還沒亮。道路兩旁的路燈發出昏黃色的光,寒風吹得枯樹枝嘩嘩作響。他騎著腳踏車,在幾乎沒人的街道上飛馳。
野貓和野狗縮在陰影裡,在他經過的時候飛快地逃開,然後各自尋找食物。
真奇怪……李真的臉縮在厚厚的帽子裡,鼻孔撥出白氣來,想道:我怎麼忽然想要養一條狗了。
剛才到那些野貓野狗的時候,心裡的確生出了強烈的佔有慾。莫名地就覺得它們很可愛,簡直想要抱在懷裡,用臉狠狠地蹭一蹭,恨不得……
恨不得……吃下去。
啊!這個念頭一跳出來,李真心裡一驚——怎麼又是這種想法?怎麼又想到了吃?還是吃那種活生生的東西?!
隨後便聽到一聲刺耳的長鳴——“滴——”
重新恢復清醒之後便感到一陣勁風從側面撲來。腳踏車像是忽然掙脫了地心引力的束縛,朝半空中飄飛,整個人騰雲駕霧,在下一刻承受到猛烈的撞擊……
一陣勁風啊,這是遇到武林高手了麼?
這竟然是他腦海裡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第二章垂死
李真的父母李開文和宋晨肖此刻站在市第一醫院崔大夫的辦公室裡,手裡捏著一沓化驗單。宋晨肖的嘴唇有點兒發抖。雖然站在從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當中,卻總覺得有一股寒意自骨縫當中逼出來,讓她有些拿不穩手裡的東西。
“大夫,你是說……”她用最後一點兒期望向辦公桌後面的中年男人。而後者面露不忍之色,再次點了點頭。
於是她一下子就坐倒在身後的椅子上,手裡的單子嘩啦啦散落一地。
李開文扶住她,沉默了一陣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