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有些拿不準這算是誇獎還是貶損,於是只沉默站在原地。而應昭然已經扶起他的弟弟,半哄半勸地將應決然引進先前那間屋子裡去了。
戴炳成笑了笑:“這小子本質也不錯,就是脾氣倔了點兒。從前在局裡他和決然的關係就是最親近的。”
應紫陽微微點頭,朝李真擺擺手:“坐下說。”
不過李真仍是等兩個人落座了才坐下來。應紫陽與戴炳成坐在左側上首的兩張椅子上,他就坐在右側的第三張。雖然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講究,然而他總覺得不該和這位老人“平起平坐”。倒不是因為畏懼對方的威勢或者身份地位,純粹只是因為對方要年長許多。
不過也算歪打正著。因為應紫陽似乎的確對他的表現比較滿意。來的路上聽說斜對面這位老人擁有那些身份,李真還稍微有些緊張。畢竟他還從未與這些人打過交道,授銜儀式上的那位佟院長就已經是他見過的地位最高的官員了。但眼下見了真人,情緒卻又舒緩很多。這位老人起來與街上的那些老人並無不同,只不過表情嚴肅了些,衣著復古了些。態度還算和藹,沒像他想象的那樣要“興師問罪”。
老人又了李真一眼,微微搖頭:“你這孩子倒是膽大。聽說你昨晚捏碎了別人的手腳,又給丟到街上了?”
李真想了想,就像戴炳成先前叮囑過的那樣,如實回答:“從前我也不喜歡這種私刑的。但是有些時候某些人不守規矩,規矩又奈何不了那些人,那麼就總得有人站出來。我覺得這樣對他們也有好處,今後至少不會再禍害別人了。”
老人了戴炳成一眼,微微一笑:“廣原,這孩子倒和你年輕的時候一個樣。”
廣原?李真一愣。又了戴炳成,隨後心中瞭然。沒想到還有這種講究——戴局長竟然有字?
從前讀書的時候倒是背過“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沒想到戴局長這種帶著一群能力者殺來殺去的狠角色竟然也有表字……
真是……奇特的違和感啊。
不過聽這語氣,兩個人相熟已久了。戴炳成也表現得極自然,笑道:“我第一次聽說這小子的時候也是這麼覺得。不過現在來可比我那時候強得多——他現在可是個a級。”
應紫陽搖搖頭:“以後總是得吃虧的。你不能這麼由著他來。”
李真的一顆心算是完全踏實下來了。誰都聽得出這樣一句話裡面的迴護之意——完全是長輩對晚輩那種溫和的責怪。
而後老人又向李真:“你剛才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有一個問題。那些人不守規矩,於是你也不守規矩——這叫做以暴制暴。但是眼下你就坐在我面前,我又身為一省總督。我的轄區裡出了這樣的事,但我沒有法辦你,這又算是什麼呢?”
李真略一思量,不卑不亢地答道:“事情總有因果的。不守規矩的人在先,所以司法的公正就被破壞了。既然平衡被打破,那麼總得有什麼力量站出來做點事情。就好比元末的時候朝廷無道民不聊生,於是太祖皇帝就起兵了。打破舊的制度建立新的制度,這世界也就變得好一些了。”
應紫陽微笑著點點頭:“現在倒是少有年輕人考慮這些事了。那麼之後呢?你再說說。”
李真覺得這位老人肯定不只是想要聽自己講歷史。不過他從前對這方面的事情考慮得也比較多——畢竟他原本是打算報考燕京太學法學院的。於是他想了想,繼續說道:“之後也是前朝的老路。權力集中在那麼幾個人的手裡,總會有人破壞規則。到了洋務之後民間資本興盛起來,規則的制定者開始無視規則本身,於是民間運動就發展起來了。因為人們知道想要保護自己的權利,就必須得給皇帝的權力找到制約。於是我們如今的立憲制就這麼來了。相比之前好很多,畢竟多了種種監管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