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會不喜歡更尊貴的稱呼。但既然對方如此要求,他便盡心盡力地服從著。
「不客氣……」年輕的政務廳官員擺了擺手,「天色不早了,領了工錢就回去吧——路上小心,公民。」
「是,先生。」
杜林和他的兩個兒子轉頭快步走開了,高高瘦瘦的政務廳官員看著三個人離開,笑著搖了搖頭。
一個穿著黑色冬裝的年輕人從附近走過,在這位政務廳官員身後停了下來,隨口說道:「其實你不用叫他們公民——他們一來也聽不懂,二來這一地區的居民名冊還沒整編完呢,「公民」這個詞離他們還有些距離。」
「我喜歡「公民」這個詞,喜歡說也喜歡聽……」政務廳官員說道,並看了穿著黑色冬裝的年輕人一眼,「諾里斯部長還在外面麼?」
「是的,他在檢查北邊的土質。」
「我們沒能在上凍之前開出足夠的耕地,一切只能到來年春天彌補,所有人都有緊迫感。但諾里斯部長的身體畢竟已經不再健康了……」
年輕的政務廳官員嘆了口氣,「如果今年冬天的雪能推遲一週就好了……」
「是啊……」黑色冬裝的年輕人皺了皺眉,用略有些擔憂的視線望向營地北邊。
塞西爾帝國的旗幟在寒風中獵獵飛舞,營地的臨時木牆上用醒目的顏料塗抹著巨大的字母——
「從豺狼和冬天手中奪回土地」,工匠和民夫們正在緊張有序地忙碌著,他們在加固營地的防風牆和木屋,以及為即將到來的新物資準備出一座倉庫,士兵在營地周圍警惕地巡邏,防範著這片荒野上飢餓的野獸以及可能存在的、僥倖逃過了淨化掃蕩的晶簇怪物,農業部長諾里斯則和他的助手們站在北部大門附近的高地上,凝望著已經上凍的大片土地。
冬天,降雪,上凍。
人類用血肉之軀在這片焦土上跋涉,重建,開墾。然而大自然的偉力並不會因為人類的勇敢與勤勞而有絲毫仁慈,它比機器更冷酷地運轉著,按照規律降下雨雪,按照規律凍結土地,既不延遲,也不寬宥。
「這個區域開墾出來的土地不到計劃的三成……
聖靈平原的冬季比南境要長半個月,半數以上的預備田肯定會錯過明年開春的春耕……」
諾里斯低沉地說道,「我們在耗費西部好不容易籌集過來的糧食……」
「但至少幾個營地都站住腳了,臨時道路已經修通,部長……」
一名助手忍不住說道,「只要這些營地在冬天站住腳,我們明年春天一解凍就能立刻開荒,最多隻會錯過一季糧食……」
諾里斯嘆了口氣:「凡事只能儘量朝好的方向想……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氣流在他的氣管流竄,撕扯著早年間傷寒陳疾損壞的肺,他感覺寒冷的空氣彷彿灌進了自己的五臟六腑,一點點消融著這具軀體中所剩不多的氣力。
但在劇烈的咳嗽引發失衡之前,兩雙年輕人的手從旁邊及時伸出,攙住了搖搖欲墜的農業部長。
「部長……」一名年輕官員緊張地叫道,「您沒事吧?」
「我還好……」諾里斯終於緩了過來,他伸手探進懷裡,摸出一個金屬制的小藥劑瓶,擰開蓋子,喝了一口裡面略顯苦澀的藥水,溫暖的感覺在體內擴散開來,讓他的話語中也多了一絲氣力,「唉,畢竟歲數大了,聖靈平原的冷風對我不太友好。」
皮特曼特製的回春藥劑補充著諾里斯的體力。但他仍然能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穩步地走向衰退——
鍊金藥劑和德魯伊法術或許能讓一個老人好受一些。但衰老所帶來的深層損傷並不是人力能夠扭轉的。
他收好還剩下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