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尷尬
看見楊鳴張義傳他們過來查房,佟宇趕緊閉上眼睛裝睡,她實在不想看見他們,不僅是他們還有護士,還有病房裡其它的病人。護士告訴她昨天她像瘋了一樣喊救命還抓著醫生不放的時候她簡直想從窗戶跳下去算了,她沒有辦法想象自己抓狂的樣子。她唯一的印象就是自己肺丟了一樣呼進去的氣體沒有器官儲存就又出去了,周圍黑洞洞的沒有人,任她慌亂的四處尋找了很久很久,就是沒有人,恍惚中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但是又辨別不出來聲音的主人,她顧不上太多隻能抓住這個人,她收到了這個人的回應,在空洞茫然的黑暗中扶了她一下,讓她穩穩地站住了,瞬間世界安全了。。。。。。。。。。。
她感覺到幾個醫生都站在了她面前,她依然閉著眼但是心裡卻像擂鼓一樣的慌亂。她聽見楊鳴在向組長彙報昨天的情況,她聽得驚心動魄:哭了?還求死?天哪,跟一個潑婦有什麼區別,跟醫生求死?他聽見他們組長笑著做了結論:“手術的恐懼加上身體的疼痛不敢呼吸”。佟宇有些惱火這個結論,一場病之後她失去了婚姻失去了愛情也失去了自己的事業,好在沒有孩子,雖然父母俱在,但是家裡姐弟都很孝順。她一無所有又了無牽掛何來怕死,不怕死何來怕手術,手術前她甚至一直盼望著手術過程出個事故出個意外什麼的,沒有痛苦就去了,好過自殺會讓家裡人內疚。身體疼痛更是今天早上在麻藥完全退去之後才漸漸有的。她不知道其實她床邊這群醫生跟她一樣知道這個結論是錯的,只是涉及責任追究一連串的麻煩,也沒有出現什麼大的事故,大家能夠當個笑話一笑置之是最好的。
待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離開了病房,佟宇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門口,卻不想和一道望向自己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那道目光隨之被慌亂收回,她怔了一下,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非常肯定地意識到昨天那個聲音是張義傳。有一絲甜甜的暖意湧上來,她突然想笑,卻又想到自己的病,於是冰冷冷地將那股暖意壓了下去。很久以前她就聽做醫生的姨媽說過:“病人在醫生面前沒有性別之分,就是一個壞掉的機器”,性別之分都沒有,哪裡會有感情一說呢。生病以來她也見過了太多的醫生,哪一個不是面無表情冷酷理智,他不還是一樣嘛?自從生病之後,她就將愛情、婚姻一類的字眼從自己字典裡硬生生摳了出來,“白血病”三個字將她所有的信念擊倒了,王子石接著毀掉了她對人世間的信任,她現在活著的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幹,為了父母的安慰強迫自己活著,那僅存的親情牢牢束縛著她伸不出手去求死,然而人生終究是了無意趣了。
自從被佟宇撞見他狼狽地收走自己的目光,張義傳再也不敢去到佟宇的病房,彷佛偷偷做了什麼壞事已經被列為嫌疑物件。他只能偶爾從系統上關注一下佟宇術後的恢復,終究她是有“老公”的,儘管她“老公”期間只來了兩次。他不想給任何人看出來他的心思,更不想毀掉自己在佟宇眼中能給她安全感的醫生形象。
這天一早查完房後,組長建議佟宇出院,張義傳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空落落的湧起一絲憂傷。楊鳴作為佟宇的主管醫生似乎很為難:“有點太早了吧,雖然恢復得很好,但是終究她有白血病這幾天一直停藥,要不要再觀察兩天?”。張義傳當然是不便發表意見的,只能故作平靜地坐在電腦前寫著病歷,從前他總是覺得楊鳴對工作認真賣力但是屬於死搬教條,太過古板不會隨機應變,但是今天分外贊同楊鳴的嚴謹和負責。他固然知道讓佟宇出院不無道理,這種高風險的患者,趁著體徵平穩早點走,醫生和醫院都可以早點兒擺脫風險。組長無奈地看了楊鳴一眼,有些蘊惱楊鳴當眾反駁自己:“那你再觀察兩天吧,你醫德高尚關心自己的病人,後面排隊做手術的哪一個不是迫在眉睫呢”,說完關門走了。楊鳴臉一下漲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