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趙詢沿著慕名到鹿門山尋幽之人踩出的野徑慢行,行至一面絕壁之前,已無路可進。趙詢往上望去,只見絕壁中間依稀生長著參差不齊的野松灌木,要翻過絕壁,於他而言並非難事。
見夜色隨時遞增,趙詢不作猶豫,將白雲千里牽到一株野樹邊繫好馬韁,野樹周圍青草鮮嫩,若自己晚回,白雲千里也不會捱餓。繫好白馬,趙詢又解下馬背上的太古遺音琴,背到自己身後,又取了酒壺和一些乾糧,輕步來到絕壁前縱身一躍,倚靠野松灌木之助,幾經翻騰,人已立在絕壁之巔。
眼前又是一片蓬勃密林,林上一輪彎月照人,便覺十分清冷。趙詢解下酒壺倒口一飲,思緒翻轉。三千桐曾在山中得遇謝飛絮,便以為謝飛絮真如傳言那般便住在山中,轉而告知趙詢,趙詢自是深信不疑,此時只覺整個山中都瀰漫著謝飛絮的氣息。
“十五年前,一見桃花。當時便有似曾相識之感,卻不知在何處曾相識。今夜此番感覺尤甚,當知是念十五年前,花城有期。”趙詢解釋心中情愫,只道此情是因曾相識,而絕非一見而鍾。
趙詢卻不解為何要回避“一見鍾情”四字,似乎承認一見鍾情,便是虛妄。那個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隱秘,要他“記得”前塵往事——此生已有所愛,縱然天生離奇,使陌然再會,雖似初情,不能稱之為“一見”。
趙詢恍恍惚惚,在月林之中穿行,忽見巖間搭著一座棚屋,在穿林而下的月光掩映之中尤令人心動。
趙詢不知此處便是當日謝飛絮現身與三千桐一會之所,但覺莫名惆悵,忽地席捲而來,似有物是人非之貌。
雖不知此地曾是謝飛絮現身之所,趙詢卻不由自主地不再繼續行進,只是在棚屋外徘徊不止。月色含幽,趙詢忽覺心事憑空而起,不知不覺,一壺酒已被飲盡。趙詢倒了倒酒壺,確信再無半滴酒水了,才將酒壺繫到腰間,爾後撿了些乾柴,在棚屋外生了一堆火。火光與月光相映,乾柴爆裂之聲與林鳥鳴啼之聲相諧,趙詢再睜開眼時,已是晨光熹微。
謝飛絮卻不曾現身。
趙詢心生落寞,此後又在山中尋覓數日,依舊不見伊人蹤影,悵然之餘,但牽馬出山,來到山口,正遇到老七將幾個慕名而來的雅士渡過河來。風雅之人,好結識天下名流,趙詢為防有人認出自己,又戴上帷帽,登船過渡。
趙詢相信三千桐,此時千思萬想也想不通為何尋不到人。他不知那次會面是因謝飛絮聽到風聲,親自尋來。天下之大,夢幽無常,世上能讓夢幽現身一見的人少之又少。趙詢隱跡而來,便如一般慕名人眾,夢幽又豈會來見?
趙詢生性豁達,唯此難以放下。此番尋不到人,他雖不似常人那般哀苦怨嘆,卻也不甘不願,便在船上與老七道,“船家,夢幽既在鹿門一帶棲隱,緣何卻尋不到棲隱之處?”
老七聞言一笑,“爺臺,您是從哪裡來?”
趙詢一奇,“此間有何干系?”
老七笑道,“天下人皆知夢幽曾在鹿門往來,卻難求一會。爺臺若非來自域外,怎不知此情?但凡她不願見,便誰也見不到她呀。但我看爺臺可不似域外之人呀。”
趙詢恍然道,“她曾一會玉琴公子,莫非她與玉琴公子有什麼親故?”
老七莫名道,“嗯,琴絕倒是入過襄陽,但我不記得擺渡過他呀。”
趙詢道,“僧衣披髮,船家可記得此人?”
老七聞言尋思,忽地一拍腦門,“哎喲,他便是…便是,哎呀!我老七當真是福薄眼淺,識不得真人!”忽又道,“小人不知夢幽和琴絕有什麼親故,但琴絕名滿天下,想必是應了那句古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夢幽琴絕氣脈相投,相會也是不難理解。”
“哦,不就是嗎?”老七開了話匣便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