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時代,官吏貪汙受賄,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高皇帝靠著剝皮充草肅清了三十餘年的吏治,也不過是人亡政息。後來出了個海瑞海青天,能嚴於律己,也能嚴以待人,可也僅僅如此罷了,除了海瑞,他人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沒有絲毫變化。哪怕是那些號稱清廉的東林黨人,其實背地裡什麼樣子他褚九如也有所耳聞。
從古至今,當官的向來是貪汙的多,不貪汙的少,活了幾十年了,他也看透了。可問題是,此時是那等承平年代嗎?!
甲申之後,韃子破關而入,數年間已成席捲天下之勢,中國自宋亡後即將再度亡於韃虜;又兼剃髮易服,妄圖毀滅漢家衣冠文明。此時此刻,正當時漢家男兒奮發圖強之時,唯有如此方能保全衣冠文化,怎可如太平年代那般。
為此,褚九如不知道勸說過他族弟多少次,卻依然故我。只是他也知道,這腐敗一事長久以來皆是如此,他解決不了,他族弟也哪怕是有心振作也未必敢怎麼樣,畢竟那本身就是得罪同僚的事情,更何況他族弟也本無此意。
孫鈺上山後,這個初來乍到的舉人一言一行給予了大蘭山老營的官場一股清風。在孫鈺被晉升為庫大使的那天晚上,褚九如曾經找他的族弟深談了一次,可是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提過這等事,直到昨天回到大蘭山。
在外奔波了大半個月,好容易回到老營,聽到的第一個訊息竟然就是他的族弟因為意欲貪汙軍餉被新近任命為南塘營指揮的陳文當眾毆打。耳邊是王翊和王江的安撫,褚九如除了對這個新來的武將的跋扈感到憤怒外,對此竟然隱隱有著些許快意,這讓他在回想起來後很是愧疚,愧疚於早年待他極好的族叔,也愧疚於從小到大都追在他屁股後面的族弟。
今天從中軍大廳回來,褚九如本來是奉了王翊的軍令前去說服幾家和大蘭山關係較好的明軍參加這個月針對清軍的反圍剿,可是褚素先的到來卻讓他改變了主意,也不差這個把時辰,先安撫兩句再走也不遲嘛。只不過,褚素先進入正題之後的話,還是讓他驚詫不已。
「兄長,小弟這些年真是鬼迷了心竅,做了那許多對不住經略和副憲他們二位上官的事,實在是不應該。更重要的是,小弟這些年全然沒有把兄長的話當回事,這些天想來實在是有愧於兄長長久以來的照顧。」
說著,褚素先一下子跪倒在褚九如面前,很是把他嚇了一跳。褚九如連忙把他族弟扶了起來,只是那副驚異的神色依舊無法褪去。
「這幾天,小弟每每想到這些,便是輾轉反側,寢食難安,心中更是愧疚難當。前幾日,小弟和那陳遊擊鬧了些矛盾,最初的時候,小弟還很是氣憤不平,可是經過了這幾日的反思,其實小弟亦是有過的,也怪不得那陳遊擊……」
褚九如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的族弟褚素先,看著他痛心疾首反覆訴說著自己的過錯,說道後面甚至涕淚橫流,更是用著那隻沒有受傷的左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眼見於此,褚九如連忙制止了這自傷的行為,只是即便如此,褚素先卻依舊在埋怨著他自己,絲毫沒有被勸阻住的樣子。
「……眼下國事如此,我大明江山危如累卵,忠臣義士破家為國者大有人在,小弟卻還在貪圖那些蠅頭小利,實在是辜負了二位上官和兄長的信任啊……」
褚素先說的這些話其實都是褚九如曾經對他說過的,所以分外能被褚九如接受。聽著他族弟如此悔不當初的懺悔,本來的那一點兒快意也蕩然無存,說到底是同族的兄弟,打斷了骨頭連著筋,既然自家的兄弟都已經知道錯了,那剩下的便是對於那個施暴者的憤恨了。
「……小弟想過了,等這傷一好,小弟變向二位上官辭行,離開這大蘭山,小弟實在是無顏面再面對二位上官和兄長了。」
聽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