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百姓嘰嘰喳喳的繼續表示著不滿。可以沒有了有,不能有了沒,這個道理為首的縣丞還是很清楚的,事實上他也是趕鴨子上架,被迫接了這個不討好的活計。所幸安排事情的那個李贊畫對此早有預料,他也乾脆就直接把話說了出來。
「抄沒的糧食確實不少,但是圍城時剛剛秋收,新糧還未上市,那些奸商的庫房裡也都是些陳糧。朝廷在府衙和縣衙兩處同時施粥,一人一碗,十人就是十碗,這衢州城裡數萬百姓,前來領粥的不在少數,而且還有人吃完了這裡還要吃那裡,再多的糧食又能支撐多久。」
「況且,庫房裡剩下的糧食雖然不再施粥,但衙門還是要給守城將士和協守的民夫發糧度日。否則軍中無糧,這城何人來守。那些金華賊一旦入了城,受苦的不還是各位父老嗎?」
雖說城外的明軍據說軍紀嚴明,可這也只是風聞而已,做不得數的。這個時代的軍隊幾乎是無不燒殺搶掠,誰又能保證得了城外的明軍真的不會禍害百姓呢。縣丞的話讓嘈雜的聲音在不經意間降低了許多,但是相比城外的明軍,吃食卻是更緊迫的問題,尤其是對於那些家中早已斷炊,只得靠著施粥過活的百姓來說,這一斷就是斷了他們的生路。
「糧鋪都被官府抄了,沒地方買糧,你叫我等如何過活?」
「就是,我等年年繳納稅賦徭役,從未曾短缺過,朝廷不能餓死我們啊。」
「……」
嘈雜的質問和訴苦聲再度密集起來,縣丞知道已經到了火候,立刻表示要有話說,示意下面的百姓的肅靜。
直到聲浪劃入低估,只聽那縣丞說道:「各位父老,不是朝廷要餓死你們,是城外的金華賊要餓死我們所有人。這一個月下來,他們把城池一堵,任誰也出不去,任誰也進不來。別的不說,咱們衢州可是一座大城,樵採進不了城,便是有糧也下不了口。現在府山上都沒多少樹了,過幾日只怕就得拆房子去火了,這些都是因為城外的那些金華賊將兵禍引到咱們衢州。」
府山是衢州城內的盡人皆知之所,府衙、府學、寺廟、園林集聚,人文薈萃、鍾靈毓秀。這些日子由於樵採斷絕,城內多有百姓上山砍伐竹木,縣丞借著此事顛倒黑白,一時間倒也矇住了不少見識短缺的愚夫愚婦。
「況且施粥是停了,可是協助官兵守城,總能有口吃食。眼下援軍正在路上,堅持一段時間,用不了多久那些金華賊就得退兵的。可若是城池被金華賊攻陷,必要禍害百姓不說,八旗勁旅殺來,金華賊必然不敢抵擋,各位父老可有聽說過城陷賊手而不屠者乎?」
這兩年,金華明軍雖然連戰連捷,但對手也都是些南方的綠營兵,哪怕是綠營精銳,說出去也根本無法與號稱「騎射無雙」、「滿萬不可敵」的滿洲八旗相提並論。
八旗軍的在百姓印象中有著戰力無雙的赫赫威名的同時,動輒屠城的殘暴則更為人所熟知,向東兩百里的金華府城,西南方向的邵武、向西的南昌,這些屠城的血案隨著衢州商人的來往早已被衢州百姓所熟知。
縣丞一番舌燦蓮花過後,百姓開始緩緩散去。走在回家的路上,榮虔仔細的算了算,家中的糧食已經不多,大概撐不了幾天了,舅舅那裡估計也不會再借了,總得想個辦法支援下去。
得到了府衙和縣衙的訊息,李之芳連忙趕去總督衙門求見陳錦。待他進到大堂前,正看見陳錦在鞭打家奴。
這些日子以來,陳錦的壓力很大,脾氣自然也遠大於平日,鞭打家奴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甚至有時一天還要打上幾次。
作為親信,李之芳對此很是瞭解,他也知道陳錦需要發洩。只是剛剛通報過後,家奴們僥倖得免,自他身邊經過時,李之芳似乎是看到了一絲仇恨的視線劃過,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不過眼下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