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別的,只求無愧於心。
這話說得又酸又冠冕堂皇,換成別人,周烈早開口嘲諷了,眼下,卻半天沒憋出個字來。
又走出一截,才低聲吐出兩字:「傻子。」
說得極低,風一吹就散了。
老張沒聽清,問:「說什麼?」
「沒什麼。」話剛落,就是一聲「阿嚏。」
北市晝夜溫差大,這會兒夜風一吹,涼颼颼的。
老張睨一眼周烈,這麼冷的天,光穿一件衛衣,連外套都沒穿。
「真當自己年輕可勁兒折騰呢。」數落了一句,又用身子抵住電瓶車,把自己外套脫了遞給周烈:「給,穿上。」
周烈皺眉:「不要。」
「穿上。」說著,老張又撐了電動車把外套往周烈身上套。
眼看電瓶車要滑下去,這一摔,可能就直接報廢了。
周烈挎著一張臉,套上了。
一股煙味兒當即順著脖頸下躥上來。
「臭死了。」
老張也不在意,扶起電動車,喘一口氣:「你這小兔崽子。」
這語氣熟稔,王麗也老這麼喊他。
周烈一瞬間生出幾分恍惚,片刻才意識到他已經離家月餘。
說實話,挺惦記的。
他尚且這麼惦記,這老頭呢?
想起剛剛手機裡那女人說的「俐俐生病了」,周烈難得感同身受。
悶頭走了幾步,距離學校還餘下幾百米,望向老張:「行了,別看著了,我不跑了,你趕緊該上哪兒上哪兒去。」
「不是怕你跑。」老張推著車走這一路,這會兒已經有點累,聲音帶喘,脊背都微微彎了起來:「這麼晚了,怕出什麼事,看你睡下我就走。」
還真是個傻子。
周烈就沒碰著過這種老師。
知道勸不動,也不勸了:「隨你。」
一路回了宿舍,看著周烈睡下,老張這才回。
回之前還不忘囑咐:「以後別偷跑出去上網,要不然你跑一回我抓一回。」
「記得明晚下晚自習來辦公室找我。」
「還有,夜裡涼,窗戶關好,被子蓋好。」
囉裡吧嗦。
周烈一蒙被子:「煩死了,趕緊走。」
-
翌日。
從晨讀開始,又是如同住監獄的一天。
周烈都不知道這老頭哪來兒的精力,家裡,上課,備課,每天一堆瑣事,還能抽出空來折磨他。
不過經過昨天一天的折磨,他的承受力倒是漲了不少,覺著沒那麼憋屈了,上課隨意聽一兩耳朵,發個呆,一天就這麼給混了下去。
到了下了晚三,本來想溜,直接給老張順手拎到了辦公室。
一坐下,就開始繼續昨天的話題。
老張問他:「有答案了沒?」
「沒有,不知道。」
這回答老張不意外,面上露出個笑:「不急,我幫你找答案。」
周烈正好奇怎麼找,老張扔了本語文書到他眼皮下:「今晚你的任務,這篇《沁園春·長沙》,什麼時候讀會了什麼時候放你走。」
讀會……
這話聽著挺侮辱人的。
又想激他是吧?
周烈不接茬,把書一扔,擺明瞭不配合。
老張也不勸,且邊幹自己的事邊等起來。
周烈枯坐了半小時,偌大的辦公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只有喘氣聲,還不如上課,無趣的要死了。
他手插在口袋裡掃了眼氣定神閒的老張,看樣子大有跟他耗一夜的打算。
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