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就在剎那間爆發,安戈瘋狂地去扯方羿的腰封,然後摸索著胡亂扒開衣裳,一層接著一層,直到肌肉線條流暢的上半身全部剝出來。
「小夜叉!」
方羿制止他發瘋的手,看著這人沒有焦距的渙散的眼睛,心中堆積了千言萬語,卻只喊的出這三個字。
「放開!」
安戈被怒火燒得隱隱顫抖,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這個人居然還不坦白!他一下子掙脫方羿的手掌,力氣之大,連武功蓋世的方羿都措手不及。
脫手之後,他又倉皇朝他左臂上方摸去。
果然,一小截光滑的肌理之後,觸及到的便是粗糙如磨刀石的紗布,很厚實的一層,將手臂整整加粗了一大圈。紗布很扎手,彷彿刺蝟拱起來的尖銳芒背,透過單薄的指腹,直直扎進骨血。
至此,方羿沒再找藉口了。這小夜叉顯然將一切都瞭然於心了,他知道,便由他知道去罷,左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層窗戶紙早晚也是會被捅破的。
安戈顫手撫摸著那一圈繃帶,軍醫包紮得很結實,寬度大約是成年男子手掌那麼長,也就大約能夠猜出,這傷口究竟又多大。他深吸了一口氣,忍住要給這人一拳的衝動。
「現在又要說什麼?你不小心摔了一跤?還是在軍營裡被蠻疆軍偷襲了?!」
比起心疼,他更多的是憤怒。
或者正是因為心疼,這怒火才燒得更旺。
方羿把搭在臂彎的裡衣重新穿上,彷彿受傷的是個莫不相干的陌路人,木著眼睛木著臉,語氣平淡:
「小傷,不打緊。」
「我得了什麼病,要你割肉?」
知道他中了西施咒的人,至今只有方羿、封若書、薩倫曼,以及那千里之外的寒針。
安戈問的霍邦,自然都是稀里糊塗,只知道方羿剜了一片肉。
關於西施咒,方羿是萬萬不能讓他知曉的,於是隻道:「只是普通的傷寒。」
這話,成功讓安戈的怒火徹底衝出體外。
脖子往上陡然漲紅,堆積在胸口的火山猛地爆發,兩手在半空毫無章法純粹洩憤地甩了一下,怒聲大吼:
「你不欠我!我也不想欠你!你這樣沒頭沒腦割一塊肉給我,我怎麼還!」
騰然的狂風暴雨劈頭蓋臉襲來,恍若驚濤駭浪上的雷電,將海面驚慌逃竄的海鷗呼嘯著吞沒。
方羿沒想到安戈會發這麼大的火,他錯愕了一瞬,垂眼,看著安戈脖頸上冒起的紅筋發怔,道:「不用還。」
「你倒是大度!那我呢?我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走了,突然欠你一塊肉我要怎麼辦!」
哧!
方羿心頭陡然插進一把尖刀,霎時間,鮮血淋淋。
說話的溫度驟降:「說到底,你還是嫌走得不乾淨。」
這是賭氣的話,然則現在兩人針鋒相對,都是打著氣死對方的勢頭去的。
安戈咬了一下後槽牙,恨恨道:「是又怎麼樣?我一直想走,你今天才知道麼?不然你以為我憑什麼追到軍營來!真以為自己是神仙所有人都巴不得圍著你轉?」
方羿氣得心口一堵,下意識攥緊拳頭,卻因用力過猛,崩開了手臂上的傷口,鮮血霎時迸出,浸透了紗布之後,順著手臂往下淌。
「你最好馬上閉嘴!」
「你以為你是誰?讓我閉嘴我就閉嘴?告訴你,我安戈平生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人!你憑什麼自作主張認為我需要你救?憑什麼認為我要欠你這個人情!」
「所以你千盼萬盼,就是盼著馬上走,是吧!」
「對!沒錯!」安戈瞪紅著眼睛,「要不是等那什麼破離親書,我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