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在龍門紮根,以商貨入江南。要的不僅是讓英華工商得利,也要讓江南民人得利。同時還要他們看清楚,附著在這些商貨上的工商事理,能給他們更大的利,由此讓他們掙脫宗族之鎖,將工商事理暗潛民間,待得時機成熟,江南一舉而定。”
宋既微微笑道:“英華得福建,何其輕鬆,這不就因為我英華工商事理,之前已深透到了福建民間麼?”
啪啪啪的熱烈掌聲響起,此時宋既才看到,背後竟然立著範晉、徐師道和一干江南行營的幕僚。徐師道鼓掌尤為用力,他也被提到了呢……
宋既趕緊拱手道:“這番話可不全是宋某自己所悟,行前官家可是好好提點過我的。”
這傢伙確實也不謙虛,要換李方膺,怕是要全推給皇帝。
鼓掌過後,薛雪再問:“這是從華夏根骨來看江南,若是從商貨事入手,宋賢者還有什麼看法?”
宋既現在的學術方向不止在社會體制,更深入到了經濟層面,這也是他領著江南行營參事的頭銜,來龍門輔佐範晉的原因。
他點頭道:“江南的商貨事,要從進出來看。出江南的是絲綢、生絲、棉布等織造品,而入江南的商貨卻不多,糧米只是調劑,鐵工等物量極少。江南奢靡之風盛行,奢靡的不過是香火、歌妓等事。滿清之下的江南,是一個……自成一體,似乎能延續萬年也不變的地方。”
這可不是李肆的提點,李肆要在這,怕還是豎起大拇指,贊這宋既目光超卓,竟然看透了江南的經濟本質。
在李肆那個時代,學術界對江南經濟的歸類有兩種不同的看法,一種認為江南手工業發達,城市化率很高,商貿興盛,還表現出了明顯的外向型經濟特點,比如輸出大量織造品,已有近代工業社會的徵兆,換早前的說法,就是“資本主義萌芽”。
但另一種看法卻認為,江南還是典型的小、農經濟社會,這個“小農”不是說經濟以農業為主。而是說這種經濟完全是以自給自足為目的,並沒有蘊含自我革新的要素。即便是跟宋元明時期比,滿清時代的江南,依舊是保守和落後的。一個明證就是,進入滿清之後,不管是農業還是手工業生產,以及金融制度,再沒有什麼技術上的創新。而所謂外向型經濟,都是江南之外的資本組織起來的,它自身並沒有組織起外向型資本。
李肆在之前那個時代還沒太深體會,但現在親眼目睹,親身觀察,他對江南經濟的認識,已經偏向第二個觀點。一句大白話,就算滿清時代的江南有“資本主義萌芽。”是“近代手工業社會。”但就靠它自己,一萬年都進化不到資本主義社會和現代工業社會。
從某個層面上看,此時的江南,隱隱像是滿清治囘下的整個華夏。
接著宋既道:“既然是自成一體,犬儒和宗族纏著,滿清朝廷壓著,其間利害糾葛無比繁複。要破開此局,就得另有思路。”
“剛才薛先生和向院事說到了江南的敵我之分,我倒是覺得,我們不應從現有的格局來看敵我之分,而該從未來的江南格局,倒推敵友。”
倒推敵友?
眾人眼睛發亮,這個思路好,這是變被動為主動。
宋既笑道:“這其實是世事常理,我們需要的一個穩定,並且對我英華忠心的江南。我們有商貨在手,我們有大軍在後,那麼,我們需要作什麼呢?”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沉聲道:“我們需要在江南,扶起一群新的得利者。他們憎惡官囘府,憎惡皇商和官商,當然,他們也必須有一定的力量,足以承攬我們的商貨,將其轉賣到江南民人手裡,同時還能應對那兩方的壓力。”
薛雪嘿嘿笑道:“漢鋒,…咱們要大造一批漢囘奸……”,
這個思路是李肆早就定下來的,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