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的胖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兩眼放著精光,不停地嘀咕道:“萬歲爺,不。太上皇,不,四哥兒要見我了……”
鐘上位在白城外養老多年,病情反反覆覆。好幾次都差點掛了,不知他心中揣著什麼氣,又一次次活了下來。
現在接到通報,說太上皇要見他,念他身體不適,還要御駕親臨,鐘上位頓時被一股熾熱心氣頂了起來,床也不臥了,病色也消了。一邊嘮叨著,一邊指揮家人佈置宅子。
“你說,我該怎麼稱呼?萬歲爺……不合適,陛下……太疏遠,四哥兒……會不會犯不敬?”
深夜,鐘上位還在床上嘀咕著,眼中亮晶晶的。
“我覺得……還是四哥兒好些。四哥兒來見我,就是念著舊情的嘛。”
鐘上位的正妻既是喜悅,又是擔憂,不知該怎麼讓他安定下來。
“我就說,四哥兒是不會記恨我的……”
鐘上位的聲音漸漸小了,似乎一樁糾纏了一輩子,徹骨入髓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呵呵……嘿嘿……哈哈……”
鐘上位笑著笑著,聲音漸低。歸於寧靜時,妻子還以為他睡著了,正鬆了口氣,忽感不對,一摸心口,已沒了心跳。
“去了?真是……遺憾啊。”
聽到鐘上位去世的訊息。李肆微微怔忪,自己竟成了催命符。
關蒄倒是一直惦記著那壞胖子:“鍾胖子早該死了!活了這麼多年,都是托夫君的寬仁之心!”
回想資料所列鐘上位那樁樁故事,李肆搖頭道:“也是他自己心中終究守著人性,才能得享天年。勤勞即得富貴,善良能行天下……”
置身白城莊園的大露臺上,雖是冬日,此時依舊有暖陽灑下,將李肆和老婆子們罩住。看著三娘、關蒄、四娘、朱雨悠和許知非,儘管紅顏已逝,華髮紛紛,但對李肆而言,卻依舊如心之潤露,一個個附在心頭,讓他怡然無憂。
這四年裡,李肆又失去了兩個妻子,安九秀因舊傷隱疾逝去,馬千悅難產亡故,現在就只有這幾人相伴身邊。不過相對於他人,尤其是舊世帝王來說,李肆覺得已太過幸福。…;
“我努力了一輩子,不就是為求這樣一個人世嗎?”。
李肆的話讓三娘想起了幾十年前的許諾,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
“阿肆,其實我還是不怎麼明白,你求的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世。那些文明啊,自由啊的大道理,真的不太懂。”
李肆微微一笑,招呼著三娘和關蒄等人過來,自露臺看向遠處,田地舒緩伸展,農人趕著耕牛,正在翻土。
李肆道:“沒什麼複雜的,我求的,不過是人人都能為自己做主,作出選擇後,人人都能擔起責任的世道。”
暖陽下,光影迷離,似乎光陰倒轉,李肆的聲音像是也年輕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帝王!”
三娘、關蒄、四娘、朱雨悠、許知非都靜靜看住李肆,陽光洗去了時光的侵蝕,紅顏佳人伺立身旁,笑意盈盈,深如秋泓的雙雙眼瞳裡既有崇仰,又含著深深愛意。
李肆心有所覺,回頭再看,蕭拂眉、安九秀如畫中仙子,盈盈而立,後面寶音和馬千悅挽手相倚,抿嘴低笑,角落裡還有半掩衣裙,洛參孃的側影清晰可見。
東京未央宮裡,李克載端坐皇位,身邊的後位上空空無人,就放著一本書。
南京,廣州縣西關英慈院外一座陳舊天廟裡,聖人像分列左右,一處一直空著的位置上,一尊石像正在雕琢。石像背後的牆面上寫著“末聖”二字。
【全書終】
ps:【1:本位面歷史裡,喬治二世1761年病逝,繼位的喬治三世對漢諾威不感興趣,不列顛因此退出歐陸戰場。1762年,伊麗莎白女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