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池水。
“貴嗎?”我問。
“嗯,值得一偷。”
我環顧四周,確定沒有旁人,將聲音壓得很低,“這池水深嗎?”
“真想要?直接跟我說就行了。”南宮燕說。
“你行行好,千萬別送我,我就想偷過來。”
南宮燕終於笑了一下,淺淺莞爾,轉瞬即逝。我在她的身邊坐下,刻意保持半臂距離。我們的身後栽著一棵楊柳樹,秋天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時候,光禿禿的柳枝無精打采地垂著,似乎知道冬天將至,便認命似的毫無掙扎跡象。柳枝很低,伸手可觸,我折下一節分成兩半,一半叼在嘴裡。剩下的那一半再次被我折斷,我玩起了左右互搏,嘴巴偶爾還模仿兵器碰撞時發出的聲音,就是不說話。
又一個陰謀 第六節(2)
南宮燕做了一個深呼吸,說道:“我、風無影、嶽天虹是一起長大的。風無影年少時總像個落魄的窮書生,走到哪兒都愛揹著書簍。他天分極高,卻一直不愛練武。直到兩年前,一切都變了。明五,兩年前的嶽天虹是魔鬼。可現在的風無影比魔鬼還可怕,我能感覺到。你要小心。”
“嶽天虹……”
南宮燕緊閉起雙眼,似乎用全身一半的力氣在禁錮淚水,用另一半的力氣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當淚水湧出,紅唇咬破,南宮燕說:“他對我做了不好的事。在七爺爺家裡,你問我要一滴處子血,我當時真的想死在你面前。”
此刻,我忽然想跟她扯點兒別的事,比如:一種長期的太有規律的生活,會讓人錯以為自己遊離於時間之外,混淆了昨天今天明天、去年今年明年。偶爾整理思緒,就從這段生活的起始點開始,會覺得可悲,繼而產生一種逃跑的衝動。當然,這種情況的前提是,在此之前有過截然相反或者有所不同的生活。與我來說,這樣有規律的生活開始於人生的起點,那麼可悲就是必然的,說是悽慘也不過分。因為我壓根兒就沒想過逃跑這回事兒。
兩年前,我十六歲。十六歲以前的日子,我覺得離自己很近,但不能放大,因為放得再大我也找不出什麼可以詳盡敘述的事情。我似乎只能說出那時候我還未做刺客,便再無其他。很多人之所以會感嘆人生苦短,彈指一揮,就是刻骨銘心的事太少罷了,比如我這樣。而對於南宮燕來說,兩年之前的自己遠在天際,兩年之後的她已歷經輪迴。然而,在消亡與重生之間,她沒能喝到孟婆湯,痛苦的經歷註定將如影隨形。而她的痛苦與我來說,恰是人生的開始,我終於可以用結束哪個鮮活的生命來體味自己的存在——好一段苦澀至極的緣分。在這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才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所以,我想告訴她,我會和她一起承擔一切。
南宮燕眼噙熱淚,長髮被風撥弄招展在面頰兩側。我腦海裡浮現出刺殺嶽天虹時的情景:嶽天虹在半空中強行扭轉身體,軟劍被他彎曲到了極限,形成一股逆向的力量,在我倆捱得最近的時候才被釋放。我無從招架,因為我的劍已經穿透了對方的身體,暫時使不出招數。軟劍藉著那股力量,划向我的喉嚨。
我嚇得都不知道閉眼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個將死之人宰了。我覺得這事兒有點滑稽。
嶽天虹的手微微提了一下,軟劍改變指向,劃破我的左臉。當熾熱的鮮血滲出面板,我才慌亂地抽出嶽天虹身體裡的長劍。
他倒在我的身邊,對我說:“風弟,是我不好,我太想娶燕兒了。我若娶了她,岳家就能名正言順地位列三家之首。你殺了我之後,別再怪我了。”
我忍著劇痛,對他說:“你喝醉了,我們並不認識。”
嶽天虹的目光在瞬間對焦,似是想竭力看清眼前的人,隨即渙散。他慢慢地閉起眼睛。我上前動動他的身體,探探他的脈息,他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