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了,等兩個人全都嚎啕大哭的時候,不敢再躲下去,趕緊走進來,卻正好見到顧惜之的兒子也趕過來扶著父親,另有顧家的女眷孩子也都趕上前來紛紛相勸,現場一時間亂作一團。
眾人扶了兩個長輩重新回了房間,因為顧家休息的那耳房實在太小,索性都來了連瑜母子休息的靜室,能不傷心麼?這可不是說失去了一個兩個親人的痛苦,那是整個家鄉都沒了,所有的親人,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顧惜之好歹還是個男人,當時已經懂事兒了,又在讀書,最終靠著自己的努力總算過上了還算不錯的生活。而原本也是小康之家嬌養大的肖香香,卻落得被買去當丫鬟,做妾,連自己的姓氏與名字都沒了的地步……當然,她也是幸運的,遇到了善良的連氏夫婦,又有個又有出息又懂事的兒子。而那場大水過後,逃難的難民,真正得到善終能有幾個?
這兩個人心中的悲苦都埋了幾十年了,這會兒終於發洩出來,哪裡還止得住?只哭得天昏地暗,顧惜之還好,哭夠了總算冷靜下來;可芳姐卻根本停不住,她是親眼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被洪水吞沒,被活活餓死,她的抽泣聲偶爾頓下來,卻不敢說話,只要一說什麼,便又忍不住想要哭起來,
連瑜看這實在不是回事兒,便與顧珍商量著今天還是別談啥了,各回各家,等大家情緒穩定下來再聯絡。
顧家眾人自無不可,只是心中十分糾結:顧御史在家裡十分威嚴,他們幾曾見過他哭的如此的慘?真是尷尬的緊!相比之下連瑜就習慣多了,女人本來就是眼淚做的嘛!更別說他家芳姐這小兔子一般的脾氣,哭一哭太正常了!
芳姐直到被扶上車,走了半路,情緒才穩定下來,十分內疚地對連瑜道:“瑜兒,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連瑜笑著搖搖頭:“這算什麼麻煩呢?你能遇到過去的老鄰居,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哎呀,這有多巧呢?二三十年了,居然還能碰上。芳姐,你從沒對我說過,你原來是姓肖的。”
芳姐嘆了口氣:“我是覺得,老早的事情了,提它有什麼用呢?我爹孃都不在了,誰還在乎我姓什麼叫什麼?”
連瑜輕聲道:“我聽顧御史的話裡的意思,外公外婆家過去似乎也過得不錯?你們兩家要好,他能念得起書,相比外公外婆家裡也還不錯吧!”
芳姐搖搖頭:“小戶人家罷了,比不得顧家縣裡出名的書香門第。我們兩家正好是鄰居,顧老爺顧太太脾氣好,那會兒我爹又想著讓小朱郎跟著顧老爺唸書,嗨,那會兒還存了讓小朱郎把小豆苗娶進門的傻念頭呢。”她說著臉上帶了笑,可緊接著聲音便又帶了哭腔:“早知道會出事兒,那天真不該請顧老爺他們到家裡做客,他們呆在自己家,說不定能逃過一劫呢!”
連瑜嘆道:“怎麼可能呢?剛才顧大人不也說了,整個縣城幾乎都沒了,躲在哪裡沒差的……”
芳姐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心裡憋悶,所以才忍不住做各種不切實際的設想。母子兩個一時間靜了下來,兩兩無言。
次日一早,顧惜之果然上門拜訪。秦節莫名其妙:這位顧御史跟自己沒啥交情,又是他出了名的不會來事兒,被人說成是十有□□要在御史位置上呆到死的傢伙,大家平日裡沒怎麼打過交道啊,怎麼忽然過來作客了?等與顧惜之見面,人家隨便跟他說了幾句話就聲稱要去見老鄉,秦節才反應過來:哈,感情不是來看我的啊!可這究竟是咋回事兒麼?等細細打聽了情況,一時間也驚得目瞪口呆:這世界上居然就有這般湊巧的事情!要說芳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顧惜之跟秦節也沒啥交情,照例說能到秦家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在這種情況下,兩人就算終此一生沒碰到面也並不奇怪!誰知道事情就這麼巧,芳姐才來到開封,便跟這顧惜之無意中相逢了,這也算是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