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禁衛一頭霧水,卻還是乖乖地架著罵罵咧咧的鄭公公離開了。
堂中依舊安靜,過了半響,包虎才站起來,諸官則都是默然無語,可見這些讀書人出身的官員,和這宦官,尤其是鄭公公這樣囂張跋扈的宦官嫌惡已久,所以大家都沒有做聲。
“發生了這樣的事,本官痛心疾首啊,鄭公公是本官的貴客,哎,這個年,怎麼還有心思過呢?”包虎掃視了眾人一眼,他鐵青的臉上似乎在憋著笑,卻還是擲地有聲地道:“都退下吧,好好過個年。”
諸官長身而起,朝包虎作揖行禮,旋即告退出去。
“陳凱之,你留下。”包虎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陳凱之。
陳凱之點點頭,等諸人都退下了,方才苦笑地朝包虎作揖。
包虎瞪著眼,一臉嚴厲的模樣:“你知錯嗎?”
陳凱之不知錯在哪裡,不過但凡是尊長問這話,他定要條件反射地回答:“學生錯了。”
“錯在哪裡?”包虎又是一副不徇私情的模樣。
陳凱之想了想道:“讓府尊費心,實是萬死?”
“只是這個?”包虎氣呼呼地走到了方才鄭公公的几案前,這裡的蒲團和几案早就打翻了一片狼藉,包虎彎腰撿起了一隻鞋子,揚了揚道:“看看你的腳。”
陳凱之低頭,方才發現自己的一隻鞋不知所蹤,方才或許太痛快,何況腳上纏著腳布,所以並沒有注意,這下……似乎有些尷尬了。
陳凱之忙訕訕道:“學生……學生這一次真的知道錯了。”
包虎繼續瞪著他道:“錯在哪裡?”
這傢伙真是急脾氣,像火藥一樣,無論做什麼,都是一副隨時要爆炸的模樣。
陳凱之覺得這位府尊大人倒很像‘憤怒的小鳥’那種表情包,所以應對這樣的人,決不能繞彎子:“偷吃要記得擦乾淨嘴巴。”
包虎臉色微微一滯,隨即緩和了下來:“看來你還不蠢,還不至孺子不可教的地步。將鞋穿了吧。”
說罷,他直接將鞋丟在陳凱之的腳下,陳凱之隨之將鞋穿了。
包虎卻已坐下,呷了口茶,才又道:“對付這樣的奸賊小人,打了都是便宜了他,凱之,這惡人最怕的是什麼?”
“什麼?”陳凱之呆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包虎卻是自問自答道:“惡人最怕的是惡人,所以大丈夫在世,不要總想著做個好人,有時候也該做做惡人,比惡人更惡,這世道才會清明一些。”
陳凱之哂然一笑,他突然發現,來到這個世上,與自己三觀最接近的人,居然是這位包知府。
陳凱之不由佩服之至地躬身道:“學生受教。”
包虎失聲一笑:“哪裡有這麼多教誨,你不也上前動了手嗎?可見你不是受教,你這傢伙也不是迂腐的人,這樣也不是壞事。”
只是現在,陳凱之倒是為包虎擔心了起來,忍不住道:“可是府尊大人,此人,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吧?”
包虎皺眉道:“他肯不肯甘休,本官倒也不懼,本官的性子就是這個樣子,既不想改,也改不了了;倒是你,他是監考,一旦張榜,考號便無法更改,老夫此舉,亦是無法改變你的命運,不過是洩憤而已,此次鄉試,你若是不中,再等三年?”
陳凱之卻是含笑道:“又不是不準學生去考,只要去考,就會有機會,可學生以為……”他微微皺眉道:“學生還是擔心這鄭公公不肯善罷甘休,就怕會來個防不勝防,暗箭傷人。”
包虎卻只抿抿嘴,冷笑道:“哼,那就隨他去吧。”
果然是個粗獷的人啊,陳凱之膛目結舌,這位知府大人,真是難以想象,他這知府,是怎麼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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