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柔柔的,笑意濃濃的,可是卻好似沒有到眼底似得,“哦?縣主何出此言?我幼時無人尊重,到了及冠之年才被承認皇子之位,這些年受的苦,吃的罪,若說我想叫皇弟用這個皇位償還與我,這樣任是誰聽來,我也是有起兵的理由的。”
佩佩卻不和他說這個,“我記得那次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像一朵曇花一樣,靜靜的站在那裡,獨自綻放著。瘦成那個皮包骨的樣子,彷彿風一吹就不見了,我與你說話,你也沒有什麼卑微的樣子,帶著笑意和我說,溫柔的樣子即使是過去這樣多年了其實我也還是記得很清楚的。”他眼神一動,佩佩接著說,“可是我相信你不會起兵不是因為這些,而是我相信陛下,相信他既然敢叫你監國,就一定考慮,而他一出京,你就控制了京城。”她搖了搖頭,“陛下不會那麼傻,你若是真的狼子野心,必站不到我面前來的。”
“你就這樣相信他?”他隨意撿了張椅子就坐了下來,“你既然如此相信,又何必喚我前來,說有話要與我說呢?就等著罷,等著看皇弟回來之後京城會怎樣,等著看我是不是有那些狼子野心啊。”
佩佩還站著,她的手撐著扶手,頭仰的高高的,眼裡浮上了些輕蔑之意,“我說有話和你說,是因為我是一朝皇后,我不是那種呆在家裡等丈夫回來解救我的人。我有我的臣民要解救,要幫我的丈夫守住這個江山。”
“江山?”他笑起來,“這個江山怎麼了?這是沈家的江山,不僅是他沈攸寧姓沈,我也姓沈。這江山就算是落在了我的手上,也仍舊姓沈。”他突然就變得暴躁了,“所有人都是這樣對吧,嘴裡叫著王爺,叫二皇子,其實呢,根本沒有人真的把我當做皇家子嗣,連父皇也沒有打從心底認同我是他的兒子吧。憑什麼?不過就是他從皇后娘娘的肚皮裡爬出來,而我的母妃是一個罪人已經被處死了吧。既如此不如讓我和我的母妃一起被處死罷了,你可知道那些年我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再沒有比我更可悲的皇子了吧。”
他聲音一頓,眸光落在她的臉上,見她顰著眉,沒有半點同情神色,倒有些不以為然,他忍不住又輕輕笑了一聲,“你看吧,即便是你聽我義憤填膺的說了這麼些,你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就這樣特別的你,也從來都不會正眼看我,就這樣的你,更是從小就是定給他沈攸寧,他沈攸寧什麼都有了,想要什麼都會有。”
佩佩挑了眉,還是緩緩落了座,她已經感覺自己的肚皮一陣一陣的抽動,“每個人都會承擔自己擁有的東西的對等的,你看見他擁有了所有的東西,你沒有看見他的苦。你不會懂,我原本以為你是不一樣的,如果我知道你不過也是一個俗人,當初我就不會幫你。”她的目光帶了點憐憫,“我當初看到你,是怎麼如竹一樣的人,我從來不管閒事,可是你的事我卻管了,只是不想那樣獨立高潔的郎君被這塵埃所玷汙,想不到卻是我錯了,是我,是我把那些塵埃潑到了你身上。”
佩佩一手撐著頭,一手揮了揮袖袍,“你走吧。今日我不該想著見你的,我竟然還以為你是當日那個站在那裡輕易就會被風吹走的皇子。”
他已經愣住了,好一會兒才站了起來,往外走了兩步,手剛扶上門,又轉了過來,看她,“佩佩。”看她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是的,這樣的小名他從來沒有喚過他,即便是她還小的時候他也只是喚她妹妹,他舔了舔下唇,“你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
不是二皇子,不是成王,不是你夫君的皇兄的話,你記得我叫什麼嗎?
佩佩眼神凝在他的身上,好一會兒才說,“高禮哥哥。”
他突然鼻頭就一酸,低低的應了一聲,又擠了一個笑出來,“你不要怕。什麼事都不會有的。”說完就推了門出去,外頭陽光很耀眼,可是似乎都被他的背影遮住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