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裝進包裡,回家了。
到家以後,章晨還沒有下班,中午飯我也懶得做,就打了個電話給我媽,告訴她我要到她那裡吃飯,我媽說飯快好了,馬上就來吧。
這些日子以來,到我媽家蹭飯是經常的,我媽也特別希望我和章晨到她那裡去吃飯。現在,白天只有我媽和我姥娘在家,因為我姥爺被我爸勸到他的門診去坐診了,這樣既能發揮餘熱,又能打發寂寞。我爸和我姥爺不在家,我媽和我姥娘之間就沒有什麼話,所以,她們都希望有個人在中間活躍一下。
去我媽家之前,我突然想上衛生間大便,在衛生間裡總想幹著什麼,於是想到了那封信。我坐上馬桶,在便意來臨之前,輕輕地撕開了粉藍色的信封,然後展開了一頁信紙——
姐:
好嗎?本來想打電話給你的,想想,還是寫信。這信是不是太突然了?
早想跟你聯絡,又覺得無話可說。從廣州到海南有半年多了,我在一家旅行社工作,導遊,工作很輕鬆,因為沒有過去的熟人的目光,很輕鬆……
在我看到信上那個“姐”字的時候,我就馬上明白了,這是二癢的來信。一年多來,這是二癢給我們家的第一個資訊。這也只有二癢能幹出來。在省城,我和她分別的時候,我就斷定,二癢不會在短時間內給我們任何訊息的,這是她的性格決定的。但是,只要她給我們家裡訊息,就是好訊息,二癢從來就是報喜不報憂。二癢願意來信說明她自己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同時已經為下面要做的事情作了打算。
姐,姐夫不錯,好好珍惜。爸媽都好吧,姥爺姥娘也好吧,三癢考上哪一所大學?我很想念他們,但不敢見他們,也不能見,至少是現在。也許很快,也許很晚。
我現在的情況,如果家裡人不問,你就不要說,如果要說,就說我很好就行了,詳細情況以後再說,我有一張照片,在南方旅遊報上,如果能找到可以看一看,上個月最後一期,頭版。
姐,保重。再見。
二癢。1994年1月5日。
看完二癢的信,我的心還在嘭嘭地跳。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體內的便意竟然無影無蹤了。
在我媽家吃飯的時候,我一直想著二癢信上的內容,信中的一字一句都在折磨著我的神經,以致於讓我覺得我媽做的飯菜寡淡無味,一口菜放在嘴裡嚼半天,就是不想下嚥。我媽和我姥娘,見我吃飯沒有胃口,就以過來人的口氣問我是不是“害口”了。我們那個城市把懷孕時的妊娠反應叫做“害口”。我說,好像不是,就是胃口不好。
我姥娘問,想不想吃醋的辣的?
我說不想。
我媽問,想不想漚吐。
我說不想。
我姥娘圍著我轉一圈兒,不解地說,結婚一年多了,也該有了。
我說,我們現在不想要孩子。
我姥娘說,女人早要孩子早享福!像我,像你媽,五十歲不到孩子都成家成|人了。
我媽看看我姥娘說,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做主吧,操那心幹啥?
我姥娘一肚子的不滿意,放下筷子走開了。
在我和我媽對坐的那一會兒,我有一種衝動,想把二癢來信的事告訴我媽,但是我又忍住了。我想,我要找一個合適的時候再告訴她,這樣會更好些。事實上,我還不清楚,在我媽的心裡,對“不要臉的”二癢到底是什麼態度,不知道她是否已經原諒了二癢。
春節馬上就要來了,三癢過兩天就要回來度寒假了。我媽的身體情況比以前好了許多,她跟我說,今年過年要好好過。我媽的意思是,去年春節,因為二癢的事鬧的沒有過好,今年要補一下。我支援我媽,我媽很快樂地在我的臉上輕輕地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