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朕做到了…”
默然良久,那低沉喑啞的嗓音才發出一個簡單的短句,卻好像萬千言語在嘴邊的欲言又止。
那些艱難危險的路途,那些身邊處處是敵無人可信的日子,那些深夜的輾轉反側無法安心入眠時,他不只一次地在腦海中浮現出,那小小身形依偎在懷的情景,夢見自己嘴角揚起從未察覺的弧度。
當這些事情在如今變得遙遠和夢幻以後,他才深刻地意識到,那曾經的擁有是多麼幸福醉人,而失去這種幸福時,心中殘留的是怎樣的徹骨寒涼。
每一次陰謀籌算得以實現,每一次渾身沾滿殘忍的血腥,他都忍不住來到她面前,然後將一腔瘋魔沸騰的血液漸漸收斂。
然而,這並不是救贖,只有他明白,這裡才是真正的泥足深陷。
他說,他做到了。
幼時父皇欠他母妃和他的債,他親手討回了。
他兄弟手足對付他的手段,他原樣奉還了。
那趁人之危在他心中烙下難洗之恥的朱氏全族,也在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間,徹底隕滅了。
他說過,總有一天,他要朱雁蓉那個女人為她的所作所為後悔。
他留下她這條唯一的性命,並不是因為寬容,而是他要她,親眼看著家族的最後的滅亡直到絕望,他要她親口品嚐當年種下的苦果,他的一切傑作,將由她來最終鑑賞。
只是,當這一切他都做到了。他卻無心欣賞她生不如死的表情。反而只是跑到這遠離京城的角落來,靜靜告訴她一聲,他做到了。
哪怕,她始終面無表情。
☆、【大結局】7
只是,夏夏,日子真的過去太久太久了,久到,朕已經無法想象,即使你清醒著,聽到這番話又會作何表情。
久到,除了睡夢裡會翻來覆去唸著你的一切,朕在清醒時已經記不太清,你的音容笑貌了。
久到,群臣三番五次聯名上奏勸朕立後,朕雖迷茫,也已經再找不到推遲延後的理由了。
夏夏,真的太久了…久到朕已經是朕,你也不是你了…
輕輕地靠近木輪椅,頎長的人影緩緩彎腰弓身,將那瘦弱不堪的身體擁入懷中。散碎的髮絲劃過靜謐的臉龐,淡淡的鼻息撲面,溫柔的唇畔觸過冰冷的耳垂。
他緩緩開口,彷彿來自深心最疲倦的嘆息。
“夏夏,再見了…”
那一聲低如蚊蚋的呢喃,以及那份自登基以來再也不曾放下過的姿態,是他能留給她的僅有的東西。
從來以為她是他的,以為得固執蠻橫,以為得理所當然。所以當年選擇放棄她,也從未覺得抱歉。即使後來險些害她喪命,也從未曾說過一句對不起。反而是因為她的變心而不甘,憤恨,怨怒,從而產生掠奪和霸佔的衝動,從而不折手段。
往事已成雲煙,可即便至今,他仍是無法對她產生絲毫的歉意。這個傢伙從一開始,便如骨刺般無聲無息扎入他的生命,待到發現時已然血肉模糊,只為此,他便永遠不會向她抱歉。
只是,這樣的固執或者瘋狂終於還是走到了頭。
鍾離從來都明白,當你選擇一些東西的時候,便要做好準備為此付出代價。
曾經救公子陌如此,如今登基稱帝亦是如此。
何況,他並沒有更好的選擇。
治理一個國家並不如張狂少年想得那般簡單,朝堂政局之複雜意味著他即便坐上龍椅也不代表穩如泰山。他已經成功充當了一個陰謀家,政客,卻並不意味著,他是一個優秀的統治者。
而一個優秀的統治者,並不需要過分激烈的情愛。
所以,夏夏,你看見了嗎?那紅衣的災難正從你生命中一步步遠去,那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