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兩臺ib中型計算機,資料處理能力提高了很多,能同時監聽四萬個頻道。但後來,隨著眼界的開闊,人們也清楚了外星文明探索的難度,上級對紅岸工程漸漸失去了興趣。最先看到的變化是基地的密級降低了,當時普遍認為紅岸如此高的保密級別是小題大做,基地警衛兵力由一個連減少到一個班,再到後來,只剩下一個五人保衛組了。也是在那次改造以後,紅岸的編制雖然仍在二炮,科研管理卻移交到中科院天文所,於是承擔了一些與外星文明搜尋沒有關係的研究專案。”
“您的很多成果就是在那時做出的。”
“紅岸系統最初是承擔了一些射電天文觀測專案,那時它是國內最大的射電望遠鏡。後來,隨著其他射電天文觀測基地的建立,紅岸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太陽電磁活動的觀測和分析上,為此還加裝了一臺太陽望遠鏡,我們建立的太陽電磁活動數學模型當時在那個領域是領先的,也有了許多實際應用。有了後來的這些研究和成果,紅岸的鉅額投資總算是有了一點點回報。其實這一切有相當部分要歸功於雷政委,當然他是有個人目的的。那時他發現,在技術部隊搞政工前景不太好,他入伍前也是學天體物理學的,於是就想回到科研上來。紅岸基地後來引進的外星文明探索之外的專案,都是他努力的結果。”
“回到專業上哪兒有那麼容易?那時您還沒有平反,我看他更多是將您的成果署上自己的名吧?”
葉文潔寬容地笑笑,“沒有老雷,紅岸基地早就完了。紅岸被劃到了軍轉民範圍內後,軍方就把它完全放棄了,中科院維持不起基地的執行費用,一切就都結束了。”
葉文潔沒有多談她在紅岸基地的生活,汪淼也沒有問。進入基地後的第四個年頭,她與楊衛寧組成了家庭,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很平淡。後來,在基地的一次事故中,楊衛寧和雷志成雙雙遇難,楊冬作為遺腹子生了下來。她們母女一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中紅岸基地最後撤銷時才離開雷達峰。葉文潔後來在母校教授天體物理,直到退休。這一切汪淼都是在密雲射電天文基地聽沙瑞山說的。
“外星文明探索是一個很特殊的學科,它對研究者的人生觀影響很大。”葉文潔用一種悠長的聲調說,像是在給孩子講故事,“夜深人靜的時候,從耳機中聽著來自宇宙沒有生命的噪聲,這噪聲隱隱約約的,好像比那些星星還永恆;有時又覺得那聲音像大興安嶺的冬天裡沒完沒了的寒風,讓我感到很冷,那種孤獨真是沒法形容。
“有時下夜班,仰望夜空,覺得群星就像發光的沙漠,我自己就是一個被丟棄在沙漠上的可憐孩子……我有那種感覺:地球生命真的是宇宙中偶然裡的偶然,宇宙是個空蕩蕩的大宮殿,人類是這宮殿中唯一的一隻小螞蟻。這想法讓我的後半輩子有一種很矛盾的心態:有時覺得生命真珍貴,一切都重如泰山;有時又覺得人是那麼渺小,什麼都不值一提。反正日子就在這種奇怪的感覺中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人就老了……”
對於這個為孤獨而偉大的事業貢獻了一生的可敬的老人,汪淼想安慰幾句,但葉文潔最後一席話使他陷入了同樣悲涼的心境,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說:“葉老師,哪天我陪您再去紅岸基地遺址看看。”
葉文潔緩緩搖搖頭,“小汪,我和你不一樣啊,歲數大了,身體也不好,什麼都難預料,以後也就是過一天算一天吧。”
看著葉文潔滿頭的銀髮,汪淼知道,她又想起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