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不過是個累贅。
“你莫要因為你身子不好,擔心與我們添麻煩。”
“好不容易從閻王手裡與你搶了條命回來……也虧是你命大,既然這樣便好好活著,若是你真個四處亂跑,才是與我們添麻煩!”
這家中的女主人生得早,沒有讀過什麼書,說出話來有幾分前言不搭後語。只是這人兒屬實是個通透的,只從寧守雲眼神中便能看出後者想了些什麼,在寧守雲剛起這心之時,便將苗頭掐滅。
青絲催老銀月染,世間誰不羨神仙。舊屋人去柴扉掩,歲月聲聲有經年。歲月向來是不給人留任何駐足之機的,哪怕寧守雲只想趁著恩人尚在多回報幾分,卻也只能是妄想。
新中國的成立讓寧守雲看到了尋回親人的希望,可恩人接連故去,只叫寧守雲在這屋子裡的身份愈發尷尬起來。
“我這樣下去到底不是事。”恩人家的小姑娘早就嫁了人,更是將孃家這房子修了又修,帶著全家住了回來,寧守雲看著那已經能自己念懂報紙的小姑娘,心中五味交雜。
“你們家女伢兒長大了,我到底不是她親舅舅,留在這裡難免要讓旁人想多了去。”
早些年寧守雲便要離開,儘管自己左腿是廢了,可靠著一雙手到底是能養活自己的,總賴在恩人家裡,到底不是件事。
更何況如今……恩人夫婦倆人已經故去,自己一個外人無疑是在給旁人的生活添麻煩。
儘管沒有恢復曾經的記憶,但是無論去哪裡,自己有手有腳的人也不至於餓死。
可寧守雲這些年確也將恩人之女當做親妹妹來看,再加上這從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心中亦是不捨——就這樣在一次次挽留之下留了一年又一年,眼看著這小姑娘也到了上初中的年紀。
“兄長留下罷,如今已經是新中國了,何人敢說什麼?”開口的是小姑娘的父親,也算是寧守雲半個妹夫,“更何況兄長早就同我們算是一家人,何必分開說兩家話?”
寧守雲明白,這是自己那義妹知道自己的擔憂,特地叫妹夫來同自己說的——這一家人都是心善的人,可自己留在這裡無論如何也是個累贅……
“兄長再留幾年罷,等到姑娘兒尋得良人。”做妹夫的再次開口,笑道,“就算是我同夫人的請求,我家姑娘兒到底也算兄長半個女兒,還望到時候能得舅舅送嫁。”
言已至此,寧守雲再想說什麼也顯得是不將對方當做一家人來看。
就這般春去春來,雁往三番,小姑娘也到了成年的年歲,做父母的按當地的習俗與自家姑娘起嫁妝,寧守雲還依舊是這家中未曾缺少過的一份子。
只是寧守雲老了,面上的褶皺同那道駭人的疤聚到了一處,腰上的舊傷也會在陰雨的天氣裡將舊事翻上桌面,叫寧守雲看著遠方,憂心這沒有戰火的歲月可曾只是自己死前幻想的泡影。
“舅舅,我考上大學了。”已經長大的小姑娘靠著這一聲報喜的話讓陷入迷茫的寧守雲在心中唸了一遍又一遍:如今的歲月,尋常百姓站起來了,中國也要站起來了,再不會有被欺凌的血淚。
“好,好啊!”
寧守雲是打心底裡高興的。
不只是因為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如願以償靠著自己的本事考進了大學,同樣也是因為自己記憶裡……記憶裡那些因為時代而無緣獲得高等教育的人們。
“舅舅,怎麼這麼高興?”小姑娘笑笑,白靜的面上只顯著健康、整潔,“對了舅舅,媽給我準備了幾米布,說是以後當做我的嫁妝。”
“自己有錢,也有本事,就不會被別人欺負了去!”
寧守雲這個做舅舅的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姑娘已經將門外擺著的箱子拖了進來,小心翼翼的開了鎖,從裡面取出一塊紅得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