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不爭氣的淚珠滑落下來嘲弄他那不知天高地厚地野心。他爬起來拍拍後背、屁股上的土,又拍拍手,向中年人彎腰鞠了個躬,就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辦公室。這個過程,中年人沒再說一句話,他只是緊緊地抓住手中的花名冊。
天地真的視萬物為芻狗。在馬桂心情陰暗地快板結成塊時,老天依然顧我地用秋高氣爽來顯示自己的沒心沒肺。馬桂抬頭看了看天,咒罵一句就揣著磚塊一樣的陰悶心情,走兩步停一步地來到了教委門口。看門的老人看阿桂的臉吊得快像煙燻的冬瓜,心生惻隱,安慰他說:“孩子,沒啥,周總理也不過是個高中文憑,這也沒影響他精通七國語言,仍舊和毛主席一起領導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啊。”
阿桂聽了沒有感激反而心生憤慨,張口就想罵一句老不死的站著說話不怕腎虧,終究又覺得不妥,就努力想回應個笑臉,不料卻輕鬆做出了個面目猙獰的鬼臉。走出縣教委的大門,馬桂一時不知路在何方。回家,若是父母問起來,心高氣傲的阿桂怎麼好意思說他榜上無名呢?不回家,滿城的人一個也不認識,在這稱孤道寡地自娛自樂嗎?馬桂左面瞅瞅右面探探,不顧重大場合才拋頭露目的北京藍有所不滿,很專橫地一屁股坐在了路牙上。他的兩隻手懶得自給自足地垂著,耍潑似的搭在任勞任怨的膝蓋上。
“孩子,沒啥,明年再來一次”看門的大爺跟了出來行使起幼人幼我幼的職責。
阿桂緊繃著臉,怕一不留神再有什麼創新的表情冒出來嚇著老人家,可是嘴巴卻難以控制地喋喋不休起來。
“老伯,我前年考過一次,考過一次,考中了,被人頂了名額,被人頂了啊。”說完這句話,阿桂的一顆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自他走出招生辦公室的門,他就一直努力地想擺出個無謂的表情,可是內心難以表述的痛苦失望又不打自招地在灰暗的表情中坦白從寬。他無法擺出一張嬌情的笑臉,就又努力做出個嚴肅的表情來假裝自己內心堅強。可這一切不敵看門老伯一句關心的話語,頃刻間,他那點做作的堅強在一瞬間就土崩瓦解的稀鬆。
阿桂像個四、五十歲的大媽,左一把鼻涕甩甩,右一把眼淚抹抹,把自己參加高考被人頂替,父親氣得大病一場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孩子”老人家邊勸邊想著措辭“現在高考難了,不象剛恢復那時了。”
高考停辦多年,中國的高階人才正處於青黃不接之時,為了使人才不致斷層,再加上學子們荒廢了十幾年的工夫,剛拿起書本還有些吃力,所以剛恢復高考那幾年的試卷相對不是太難。然而不難歸不難,每一個參加考試的人還是面對同一份試卷,是龍非鳳,是騾非馬,考聲上轉一圈就能見到真章。再往後各大中專院校漸漸步入正軌,高考的難度也循序漸進增加。馬桂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心有不甘,從未被他放在眼裡的李懷都能考個響噹噹的南京大學,為什麼自己卻連個大專的喜枝都攀不上呢?
馬桂又講了在辦公室的情形,他懷疑中年人知道什麼卻沒有對他說。老人家小心地問:“你的意思是,你又被人頂替了?”
“我沒說”馬桂也機警起來。
老人家又細細詢問一遍馬桂在辦公室的情形,也不禁疑竇叢生。他想自告奮勇地去幫阿桂問一下主管的中年人,又怕真如剛才所想,這孩子又被人頂替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個災難。索性就不聞不問吧,如同死亡,明確告知你的大限,讓你在等待中恐懼,還不如什麼也不說,讓你在無知中殞命。
老人打定主意,說起了套話“孩子,再來一年吧。”
“老伯”馬桂從老人陰晴不定的表情中,證實了自己早先的懷疑“你幫我再複查一下吧?”
看門師傅又把套話重複了幾遍,馬桂堅持懇求著,並說“不管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