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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大衣,低頭走向?最後一間病房。

空氣裡她抬頭聞見窗外淡淡的冷雨味,一如眼前這個走過的這個安靜背影。

林雨嬌沉默不語推開病房門口?,幾乎是一進門,就對視上了躺在最裡側病床上的劉桂玲的眼睛。

人們都說一個人是從?眼睛先開始老的。

病床上人的眼睛渾濁無?神,仍是在看見林雨嬌時突然明亮起來。手指顫動了一下,床邊的吊瓶跟著搖晃。

身後跟進來的小?護士好奇探頭:“阿婆從?住院以來就清醒過兩?次哎。一次是前個月,好像杭南雨夾雪的那一天,還?有一次是今天這會兒下雨的時候。”

前個月雨夾雪那天,是林雨嬌的生日。

劉桂玲似乎在做很長很長的一個夢,有感應似的要拼命掙扎著從?那個夢裡逃脫,只為?了祝她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孫女生日快樂。

此刻她半蹲在病床邊,摸著外婆的手,只摸到很硬的骨頭。醫院留置針的針頭那麼粗,硬生生戳進那隻瘦到只剩下薄薄一層皮的手背。

床邊人低下頭一直沒說話。等小?護士過來拔針,忽然看見病床被子上一灘小?小?的積水。

那是林雨嬌的眼淚。

從?小?到大她都沒學會大聲哭。她哭起來沉默無?聲遮住臉,只有肩膀在顫動,像薄弱無?助的蝴蝶翅膀,又那麼要強。

冬風偏喜歡吹透固執勇敢的眼睛。

劉桂玲微微睜開眼,用?了好幾分鐘時間,斷斷續續只跟她說了兩?句話。

“小?雨,外面下雨了。”

她看著陽臺外陰沉沉壓下整座城市的天空,生命恍若也隨著雨滴在慢慢一點?點?下降。

“別忘了去陽臺收校服。外婆現在幫你拿吹風機吹一吹。不要穿溼校服讓同學笑話。”

劉桂玲想要起來,終究因為?身體血液都快停止了循壞,而重重喘了一口?氣不動了。

林雨嬌一開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不知?道劉桂玲的記憶現在停留在几几年。

漸漸回過神來才明白,是住在杭南的小?巷子裡念初中的時候。

梅雨季節長長潮溼,破院子裡的青苔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初中學校裡少訂一套校服就可以少一點?錢,所以每一次林雨嬌只偷偷訂一套,撒謊告訴媽媽和外婆,學校裡只發一套。

風吹過陽臺上白色滴水的校服,吹風機的熱風掃過蹲在陽臺上的小?姑娘的臉。她絮絮叨叨和外婆講著學校裡的事,聲音都消散在這一聲聲溫熱的噪音裡。劉桂玲仍是聚精會神,一邊幫她吹校服,一邊看著她笑。

記憶如果有顏色,那就是破巷子裡灰濛濛的雨天。唯一的生動,是外婆身上那件巷口?批發市場買來,愛不釋手穿了很多年也沒捨得換的翠綠衫子。

後來巷子裡一個多嘴的中年女人無?意?中戳破了這件事。劉桂玲第?一次生氣,給?她錢讓她下次必須跟別的同學一樣訂三套校服。

那些錢,是外婆蹬著三輪車穿著雨衣在那個梅雨季出去收廢品湊來的。

在她心裡,她要小?雨永遠可以挺直著背往前走,不比別人低一等。

“外婆。”林雨嬌伏在病床邊開口?,嚐到嘴角眼淚的酸澀,“我長大了,再也不用?訂校服了。”

“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別擔心我了。”

她考上了喜歡的大學,在喜歡的專業裡熠熠生輝,從?大一第?一年開始就堅定不移自我介紹告訴所有人,她一定會成為?一名很優秀的女律師。

林雨嬌是,站在連綿不絕的大雨裡,都要硬生生闖出一片天光。

床上的劉桂玲沒說話,始終閉著眼睛。但她知?道外婆一定會聽?到的。

在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