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上視線,皆是一怔。
鄭黔倒吸一口涼氣。……什麼時候醒的?還出門把自己弄成了這副鬼樣子。
唐黎下半身連帶著後背都染上了汙泥,衣裳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褲腳還在往下淌著褐色泥水。
他像個小泥人兒,過哪兒髒哪兒,把鄭黔剛掃乾淨的大門口踩出來了一條長長的泥鞋印路。
似是看出了鄭黔的驚訝,唐黎主動開口解釋:“張嬸子家的雞丟了一隻,我去幫著找了。”
“然後你就掉溝裡了?”
“不是。是雞掉溝裡了,我下去撈的……”唐黎知道自己現在狼狽,傻乎乎去撓後腦勺緩解尷尬,結果摸了一手的泥。
“你一個人去撈的?受傷沒有?”鄭黔狠擰眉,臉色說不上多好。
“沒有,就是身上蹭了點泥。”
“在院裡等著。”
許是鄭黔語氣不太溫柔,唐黎聽後還真就不動了。旭日東昇,夏日的暖陽打在身上。他看著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抿唇扒拉著頭髮。
脫掉膠鞋,赤腳踩在地上。鞋裡進了水,雙腳被泡的發白。
須臾,鄭黔從屋裡小跑出來。右手拎暖壺拿臉盆,左手抱著乾淨衣裳。
“等著不意味站著,跟我罰你似的。…你可是以後要帶著我發家致富的小老闆。”鄭黔讓唐黎坐在院裡的小板凳上,自己則是拿著盆裡的溼毛巾往他臉上擦。
“……我有毛巾。”唐黎不習慣被別人照顧,偏頭躲了一下。
“呦,還有潔癖呢。”小髒人兒。
“沒有潔癖。你的太乾淨了,白毛巾不好洗。”
鄭黔不再和唐黎廢話,捏住他的後脖頸,溼熱的毛巾一點點擦去臉上的汙垢。
唐黎雙手交握侷促的搭在腿上,擦到中庭時被迫閉上了眼睛。睫毛虛虛合著,亂顫。
離的太近,他怕自己把這人的身上弄髒,就一直儘量縮著四肢。
“吃過早飯了嗎?”從暖壺倒出的水冒著熱氣,鄭黔把毛巾放在盆裡洗了洗。問話的時候唐黎的眼睛還閉著,他好笑的伸手扒開他的上下眼瞼。“火腿腸要不要吃?”
唐黎喉結滾動,點點頭,但緊接著又搖了搖。
“這是什麼意思,吃還是不吃啊。”
“你給我的糖還沒有吃完。”
“吃了糖就不能吃火腿腸了?這是誰家的規定。”
唐黎垂眸盯著自己攪在一起的手指頭。他不知道在躊躇什麼,心思都用到組織語言上了,導致鄭黔脫他衣裳時還順從的抬起了胳膊。
自己的背被毛巾輕撫而過,他小聲道:“阿婆說過,做人不能太貪心。”
“吃個東西怎麼還上升到做人層面了?想吃的東西越多說明食慾越好,身體越健康。你阿婆應該也說過這句吧,能吃是福。”
鄭黔眼裡劃過笑,屈指叩了兩下唐黎被擦的光潔的額頭。又問了一次,“到底吃不吃?”
後者反應慢半拍的抱住腦袋,“吃。”
“在廚房,等會兒煎炒蒸炸給你做個遍。”鄭黔把盆裡渾濁不堪的水潑掉倒上新的。“脫褲子擦擦腿……褲衩沒溼吧?”
唐黎沉默,很認真的感受中,“沒溼。”
“那就好。夠不到的地方都給你洗乾淨了,剩下的你自己來,別忘把頭也洗了。”他把手旁的袋子遞過去。
唐黎接過,看見裡面嶄新的衣物後又愣愣的還回去。“這不是我的衣服。”
“我穿小了的,扔了可惜,送你了。”鄭黔不等他反應,轉身走了,“我去做早飯,嚐嚐我的手藝。”
看著鄭黔走進廚房後唐黎才拿出袋子裡面的衣褲。衣裳的料子很軟,他摸了又摸,猶豫之下鼻尖悄悄湊近聞了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