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您、我以外,就是剛才見過的那兩個侍女,再也沒有別的人了!這裡地方真大,簡真把我都給弄糊塗了!”於是冰兒繪影繪形地把“春華軒”附近地勢說了一遍,這裡是什麼“閣”,那裡又是什麼“院”、什麼“堂”、什麼“軒”的,春若水聽聽也弄不清楚,莫怪乎冰兒更糊塗了。
主婢二人又說了會子閒話。冰兒終是放心不下,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我的娘娘,您心裡倒是怎麼個打算呢!別忘了今天晚上是您大喜的日子呀,就這麼跟我閒聊聒絮下去?一夜不睡了?我可是不陪您了,一天的好折騰,腰都折了,哎喲!哎喲……”
邊說邊自扭著她的腰,左扭也疼,右扭也疼,儘自哎喲喲叫個不歇。
春苦水瞪著她嗔道:“別耍骨頭了,我看你是賤得慌了,別人不知道我倒還罷了,你難道也不知道我的心?不替我難受解解悶兒,還一個勁兒地拿話來消遣我,惹火了看我不捶你一頓,叫你疼個厲害!”
冰兒哭笑不得,小可憐兒也似的樣子:“人家是真的疼嘛,誰又不是您肚子裡的‘長蟲’,知道您心裡想些什麼?這個主意又怎麼給您拿?”忽然她靠前坐下,涎著臉笑道:
“真個的,您把心裡的話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個打算?”
春若水看著她想說什麼,卻是欲言又止,她心裡亂得很,卻又能說些什麼?搖搖人說:
“你去睡吧!”
冰兒嘟著嘴,失望地站起來,指了一下里面說:“我在裡面那間房子,有什麼事您就招呼一聲。我可是真困得慌了……”邊說邊自打了個老長的哈欠,掌著燈,回到裡面屋裡睡覺去了。
好一陣子,奮若水沒吭聲兒。今夜是她大喜的日子,卻是這般悽悽涼涼,想想心裡真不是個滋味。總是人頭兒不對,要是把新郎換過,朱高煦換作君無忌,那該又是怎麼樣的一副光景?想想,她的臉也紅了,心兒卜卜直跳,卻是好沒來由的遐思冥想。
猛可裡窗外傳過來“篤篤”的梆子點兒,打更的聲音,三聲梆子跟著三聲小鑼——三更三點!聲音不大,距離也遠,是王府每晚例行的巡夜,卻把新來的貴妃娘娘嚇了一跳。
兩行紅燭聳聳依舊,紅紅燭淚,淤積在擦得光亮晃眼的銀質燈盞裡,紅白相襯,分外耀眼,滿室錦繡古玩,正中烘襯著的“喜”字長案牆上的那個大“囍”字兒,那是當今皇上親筆所書,字跡工整有力,用以頒賜他私心最喜愛的這個兒子的文定之喜。
春若水看在眼裡,只是空洞洞的,滿室錦繡,富麗堂皇,甚至於聖上欽賜的這個“貴妃”封號,這麼多的恩寵,都不曾為她帶來一些兒快樂……富貴如浮雲,不足為惜,惟真情真愛,才是寶貴的永恆。能與自己真心所喜愛、心心相印的人長相廝守。共度晨昏,便是今生今世最大的幸福。這且不去說它了,今後歲月裡,只怕再想回過頭來,追尋一份屬於過去無拘無束的自我也是萬難了。
如此靜夜,寂寞獨守。遠處“子歸”鳥的聲聲夜啼,更似一把無形的劍,不停地刺痛著她,甚至於深深刺進她的心裡。
對著銅鏡,搖散了一頭秀髮,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回過去她所熟悉的倩影。人的形象,原來是隨著不同的遭遇而有所變異。心情更是如此,昨日的你,永遠屬於昨天,和今天是一點邊兒也搭不上的。
為了防範高煦。她特意藏了一把鋒利的匕酋,緊緊綁在小腿上,看來這番顧慮顯然多餘。這個高煦倒也知情達理。看來他對自己並不會就此死心,或許另有深謀,倒是對他不可不防。
放下了重重幃幔,掩住了外面的燈光。春若水換上了一身輕便衣服,盤膝軟榻,面對著描龍繡鳳的一床錦繡,真個又羞又氣。那種紅羅帳底的夫妻勾當,她可真是壓根兒連想也沒有想過,好生生地忽然一變,竟然成了人家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