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少年縹色的眼中總能看到自己的倒影,貪狼君也逐漸習慣了他滿心眼的關注,這是他頭一次感受到了閻羅的心不在焉。看著徒弟有些脆弱地靠在自己肩上,有些悶悶不樂的表情,不知為何,他居然想做些超出了師徒情誼範圍的舉動,好讓閻羅開心些。
這不對勁。
尤其是當閻羅因為得知必然分離的結果而顯得分外低落的時候,貪狼君就很想告訴他,人與妖有著壽數的差距,註定難以走向一個好結局,而自己和閻羅同為神君,沒有那種命數定下的分離,不必在意。
只要閻羅希望,那麼貪狼君就必定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但這不是一個師傅對徒弟應該許下的承諾與情感。
所以貪狼君把這句話壓了下去。
風拂過竹林,傳來悉悉嗦嗦的聲響,將有些出神的貪狼君拉了回來。
他剛剛在想,閻羅說喜歡自己的時候的眼神。
少年明顯還未從故事中走出,眼中依舊有些失落,但在說起對自己的情感的時候,卻又帶了一些特別的光彩,縹色的眼瞳流光運轉,比貪狼君曾經看到過的天山玉髓還要透徹通透。
這真的是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有的眼神,貪狼君敏銳地辨認出了這一點。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的眼神、動作、喜好都會不由自主地為了那個人改變。閻羅屋內的香氣、他慣穿的顏色、還有二人獨處時的小動作,無一不說明瞭,他一直喜歡貪狼君。
也許他是從情竇初開之時就動了心,只是當初不知道這是情愛。這一回看了書生鬼的過去,才明白,這就是所謂情之所繫。
少年人的喜歡來的熱烈直接,但是作為師傅的貪狼君不能罔顧一切,直接回應。
況且,連貪狼君自己都有些沒理清楚,他對閻羅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感。
在過去玉衡君與青鸞君的故事中,愛猶如焚身烈火、穿腸毒藥,稍稍觸碰便是一世的劫數,從來沒有像他這麼冷靜的、自持的「愛」。
這也許還夠不到那所謂的「情愛」。
但是和普通的師傅情感比起來,他與閻羅之間的聯絡又彷彿更深一些。
不是單純的授業解惑,而是手把手的教養、扶持。他會、也願意帶著閻羅去看山川星河,也願意自己吃下苦頭,讓閻羅未來能走的更順暢些。
所以,他對閻羅的情感,到底是什麼,連貪狼君自己也有些說不清了。
尤其是當直接面對著閻羅的時候,貪狼君只覺得胸口彷彿有這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這讓他無法冷靜的面對閻羅,只能裝作沒聽懂先應付過去,然後匆匆離開。
活了近萬年,這是貪狼君第一次感到手足無措。那種既不敢靠近,卻又小心翼翼地呆在一邊觀察保護的心情,讓他有些焦躁。
就好像一個守著絕世寶物的野獸,一邊要放著所有覬覦寶物的窺探者,一邊自己卻又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著實難熬。
閻羅帶著玉墜子,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是頂著兩個熊貓眼被白澤看到的。
他面板近乎蒼白,此刻眼下黑青更明顯。白澤看到了之後又心疼又疑惑,想讓他再去睡一會兒,但閻羅睡不著,也不太想再見到貪狼君,乾脆求了白澤帶他出去。
放在以前,要是不和貪狼君說一聲,白澤肯定是不肯的。但是偏偏今天早上貪狼君和她說,讓她多帶閻羅出去走走。有了玉衡君的法器,閻羅也不再會被傷到,應該多出去歷練,自己近些日子又得按著天道要求出去鎮壓惡獸,沒空帶著閻羅了。
貪狼君是沒覺得,但是白澤分明看到了他魂遊天外。她裝作應下,還沒想好要怎麼和閻羅說呢,沒想到閻羅自己也求著她想出去。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