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與賊兵交鋒就沒刺中敵人,反被人持厚背鍘刀或斧頭猱身而上,劈斷矛杆死於非命。
可能死的並不痛快,因為他的眼睛在左近搜尋,除了早已滲入泥土混為一體的血跡外並未找到符合猜測的屍首。
賊人一定走得很匆忙,或者搶到東西太多,以至於連稍加修復就能使用的兵器都不願帶走。
劉承宗不一樣,他骨子裡就有垃圾佬的基因,沒那麼奢侈,抬手就把斷矛掛在紅旗身側。
他的掛具沒得勝鉤、了事環那樣的名字,只在戰馬鞍具左右各有幾個自制掛具,環裡頭夾著鉤,還有能放刀和斧頭的皮具。
正常騎兵都有點掛具,但沒他這麼多。
去年從塞外回來,燒荒行動大獲成功,射殺虜騎探子卻沒地方掛自己的戰利品,好多東西沒能帶回來,讓經常鑽窯洞的劉承宗倍感絕望,只覺得自己與虜騎打生打死打了個寂寞。
一氣之下就做了這些物件,本想著今年出塞給老劉家在延安府城清涼山上掙套帶鋪面的硬山頂宅子,誰成想叫將軍遣散了。
轉過木柵與塌陷的黃土寨牆,他走進被壓毀的院牆,院子裡石砌的水井上蠕動蛆蟲,光禿禿的樹樁左右遍地樹皮木屑,在樹皮木屑裡躺著個姑娘。
血流盡了,那身子白得像雪。
他剛在塌陷的屋子裡找到張髒兮兮的毯子,就聽見村莊裡傳來嚎啕的哭聲,讓他甚至來不及把女孩的家人從井裡撈起,只得潦草給她蓋上毯子遮住身體就匆忙循著哭聲跑出院子。
魯斌跌跌撞撞跪倒在一根大黑柱子前慟哭不已,他說這是村子的老土地廟。
劉承宗並不能從這根吊著位老人的黑柱子上看到一點土地廟的跡象,四周碎磚爛瓦甚至讓他瞧不出以前的院牆在哪,但這如果是他的村莊,他會比魯斌哭得更傷心。
這裡不是村莊也不是家了,他們搜尋了整個村莊,到處是屍首,不單抵抗的被殺,不抵抗或沒能力抵抗的人也會死,無關男女老少皆然。
唯一區別大約是婦人的屍首大多還留著首級。
比起劉承宗和魯斌的壓抑,曹耀就好多了。
這老賊從院子裡扔出只白貓,邊走邊罵街:“他奶奶哪個缺德玩意給院子裡留了半缸酒,沒水貓喝醉了,抻著尾巴四條腿各走各的,老子還以為是大鵝呢!”